城堡的书房藏书近五万册,是一个自然干爽的空间,高耸至天花板的书架问有一木质小圆桌,配著两把椅子,桌上摆著一盆花还有一盘早餐。
安德鲁此时正坐在梯子上,翻著书看。
脚步声在安静的书房中回荡,直至他梯下停止。
“约翰?早餐可以撤下了。”他头也不抬地交代。
一只手摸了摸桌上的鲜花,抬头看见他专心地遨游书海,嘻嘻笑道:“蛀书虫。怎么不一起吃早餐?”
闻声,安德鲁把书拿开,望下看去。
“韩小姐。”他迟疑了下,把书放在梯上,自个儿攀下梯。
对这些英文书,韩衣非向来是有看没懂,会话强不代表阅读就强,她只看得懂五分之二。
“用过了吗?”他不答反问。
“特洛许先生怎么没一起来用餐?”她微笑再问。
安德鲁在圆桌前坐下,指向面前的座位,让她坐下。
“我不在,”见她坐定之后,他说道,“对你们应该比较好。”
韩衣非愣了愣,蓦然了解他的意思,不禁好气又好笑。
“那特洛许先生更应该与我们一同用餐,培养感情与默契。”笨蛋,这种体贴不要也罢呀!
果如狄肯先生所说的,特洛许先生不懂爱人与被爱。
昨晚回房时,狄肯先生已经在她房外等了好几小时,说是要为雇主的失礼与健忘请罪,请她莫记前嫌,然后他们聊了一下。
他不懂爱人、被爱、爱自己。
韩衣非望著眼前的安德鲁,想起狄肯先生的描述,不禁怜惜起他来。
她不是他,永远也不会变成他,只能用她的方式去带他走出象牙塔,教他乡爱自己一些,而不是那个冷冰冰的特洛许财团。
在需要温暖的时候,只有人才能给他温暖,而不是那些钞票。
对她的话,安德鲁不予置评,“有事?”
“没事不能来找你聊天吗?”实在很难跟他打开话匣子呢!“不过你也算猜对一半。”
“什么事?”
“我们要去爱丁堡参观城堡,想邀请特洛许先生跟我们一起去。”她笑著邀请道。“我们也跟老管家借了车喔!”
“你们去。”安德鲁起身向梯子走去,“我还有些书没看完……”
突来的拉力让他停下脚步,转过头,两只细瘦的手臂扯住他衬衫袖管。
“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看,”韩衣非对他的目光不躲也不闪,反而送上一朵甜美如花的笑靥。“可这爱丁堡艺术节,一年只有一次喔!错过就太可惜了。”
“我不适合那种场面。”
她望著他,半晌,忽然微笑道:“我也是。那我留下来陪你好了。”
闻言,安德鲁讶异而又不解,“你……”
“哎呀!出去人挤人其实也很累呢!”说著,韩衣非放开他的袖子,踱回圆桌前坐下,随手拿了一边的故事书翻阅。
安德鲁站在那儿,不解她的做法,却感到有点恼意。
她这是做什么?为何非要他一道出门?他不去,他们不是能玩得更自在快活吗?
“韩,你在这啊?”汤蹦蹦跳跳地进来,难掩兴奋。“快点,我们要出……啊,特洛许先生。”
小顽童霎时噤声。
安德鲁见状扯了扯嘴角,“韩小姐,快去吧!祝你们玩得愉快。”
他转身欲爬回梯台上继续他未读完的书,却听到背后她的声音道:“汤,我不去了。你们要玩得开心喔!”
他一顿,比不上汤的讶异。“为什么?韩你……”
“快去,玩得高兴一点喔!”
汤还想劝她,不意她的坚决,只好走了。
安德鲁以为她只是说笑吓唬他,恼意更甚。
反正明天她就会受不了诱惑而跟他们出去了,少这一天无所谓。他厌恶向要胁低头。
但事实证明他猜错了,也低估了她异常的决心。
第二天、第三天……
“韩,你今天也下去啊?”汤很失望,几乎不抱希望地问。
看书看出乐趣的韩衣非悠然点头,眼睛盯著手中的书。“你们……”
“她去!”可恶!安德鲁语气僵硬的插话,在男孩愕然的注视下说:“这有我也去!”
第七章
“他怎么会来?”欧文用唇语问道。
“我怎么知道?”汤同样用唇语回答。
箱型车载著多出一个人的团队前往皇家哩大道,继续昨天未完的行程。
这里像是个超大型园游会,跳舞、戏曲、默剧、风笛、小丑、魔术戏法……等各式各样的表演融合在一起,也是个大型舞台,每个人都是其中的观众,也是表演者。
定在皇家哩大道,要有随时被拉去做即兴表演的心理准备,而大多数人都能放开乎日的束缚,敞开心胸加入这场盛会,彻底解放。
不过不知道是安德鲁天生长得吓人,还是他浑身散发出“不要接近我”的气息,一路下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被拉走过,只有安德鲁幸免于难。
“特洛许先生,我们过去看那个。”不等他答应,韩衣非就拉著他冲过人墙,往对面一个穿著女仆装,带著一个真人大小的布偶表演处过去。
“韩小姐,你会与史密斯先生他们走散。”安德鲁皱起眉。
“没关系,我们约好下午在爱丁堡集合。”她大声回答。
原来是腹语加上魔术,女仆还跟布偶跳起舞来。
好不容易表演告一段落,韩衣非又拉著他随意乱钻,最后停在一处魔术表演一刚。
魔术师喊道:“有谁愿意做我的助手?”
围观人群立刻热烈地回应。在这么热烈的气氛中,安德鲁·特洛许却仍只是淡淡地一撇唇角,像是旁观者一般。
这人实在别扭耶!韩衣非眯起眼,出其不意地把他往前扯,然后趁他重心不稳时推他出去,大叫著,“他、他要!”
“既然这位先生如此热情,就你啦!”
才站稳脚步的安德鲁闻言回头狠狠瞪了韩衣非一眼,她却不痛不痒地给他拍拍手,脸上的笑容十足是幸灾乐祸的,看不出一点心虚。
“加油!加油!哈哈哈……”
陷害成功。
可惜只那么一次,接下来他更是步步为营,很难逮到机会陷害他了。
“别不高兴嘛!”她笑道,举高手中的双心气球,“你瞧,他送你气球耶!”
虽然都是她在玩,不过她可是把成为魔术师助手的机会让给他了耶!
“特洛许先生……”韩衣非耸耸肩,眼角睨到右后方不远处有中国杂要,于是又拉著安德鲁钻了过去。
一个早上被她东拖西跑的钻来钻去,安德鲁怀疑,韩衣非根本不须同伴也能自己一人玩得开心。
那是一个小家庭,父母加上女儿。
受场地限制,能表演的技巧其实不多,但小女孩仍是卖力地表演滚大球、攀钢丝、吞吐火……等,博得一片掌声。
这一家人表演完毕,韩衣非用中文大声喊,“加油喔!”
他乡遇故知,著实令人特别容易感动。
“特洛许先生,你从来都没来看过吗?”即使走路,她的双眼还是不停摄撷取美景,生怕漏了什么精采的。
安德鲁小心翼翼牵著她的手,“没有。”
“好可惜喔!”她说,“我真想每年都来呢!你住这么近却都不曾来过。”
“你可以。”
“可以什么?”唔,那边有印度人在玩蛇,那边有行动短剧,看哪边好?
“可以每年都来。”他真的这么想。
还是印度人新鲜。
“我很想呀!可是我没钱,还是特洛许先生要负责?”
“好。”
“啊!”她突然叫喊起来,“是眼镜蛇,不知道去毒了没。特洛许先生,你刚才说了什么?”她回头问。
这里有许许多多人擦肩而过,他们都是有缘人,此生却或许只有一次擦肩的缘分,之后便如人生交叉线,一次重叠之后便再也毫无交集。
却也有人由一次擦肩之缘,牵扯出更深更广的缘分……
他与身边的东方女孩又是怎样的缘?
“没什么重要的。”他摇摇头。
他虽跟老管家说,还未答应阿伦比子爵千金的婚事,但他想,他会答应的。
老玛莉选择阿伦比子爵千金,必有她的理由,而她的理由大多与家族兴衰有关。
“快中午了,是不是该往爱丁堡移动?”
韩衣非兴致正高昂,怎可能休息?“吃完午餐再去。”
她硬是架著安德鲁杀往附近一家玻璃餐厅,透过透明玻璃墙仍可观赏著街上的表演。
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表演,这顿饭,韩衣非吃得很愉快。
“我小时候,大卫魔术正风行,我永远记得他的华丽戏法,好喜欢喔!”她一边吃饭一边说道。“你瞧这地方多好?新的、旧的,本国的、外国的,破坏时空媚则同时存在,想流行、想怀旧,这里都可以找到。”
“特洛许先生,你小时候有什么后悔的事吗?”她突然问。
安德鲁默默吃饭,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同时,开口了,“没有。”领导者不论多后悔也不能放软姿态。
“那讨厌的食物?”
“没有。”男人不能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