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他很老啊,怎么没有胡子以後突然年轻了十岁?她一直以为他很难看啊,要不然干嘛留个胡子遮丑?
可是没有胡子的他,一点也不难看啊!浓浓的眉、大大的眼,配上那坚毅的脸型、坚毅的嘴角,比自己扮男装时还俊朗几倍啊,更别提他那浑身纯男子的豪迈之气了。
「你的胡子呢?」终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凤璇舞出声了。
「剃了。」令狐存曦淡淡的笑了笑。
「干嘛剃了?」
「我被贬一次就剃一次,然後由胡子的长短看我究竟被贬了多久。」令狐存曦耸耸肩。
「你现在被贬几次了?胡子最长留到哪儿?」有这样的么?居然用这种方式来算日子?
「数不清了!」令狐存曦呵呵笑了起来,「最长的一次差点及腰!」
「你也混得够惨的了……」凤璇舞真是大开眼界了,她生平第一次听说有人的官场生涯可以惨成这样,他认识的那帮公子哥儿们,哪个不是少年得志,哪个走起路来不下巴朝天,从没见过这么悲惨的。
「也不算太惨。」突然将马缰一勒,令狐存曦将马停在一个小丘上,然後将想自己下马的凤璇舞抱起,轻轻放在地面上,「世家淑媛是不会自己下马的。」
「我就自己下!」凤璇舞瞪著他,「反正我本来就是青楼女子,不是什么世家淑媛!」
「你当然不是。」令狐存曦淡淡的笑了笑,然後一双眼眸晶亮无比,「因为你现在还只是个小丫头,但等你再大一些……」
「我够大了!」凤璇舞倔强的说著。「我十七了!」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丫头……」令狐存曦突然叹了口气,然後拉著她坐在沙丘上。
他今天好怪!望著令狐存曦的侧脸,凤璇舞纳闷的想著,又道歉又微笑,又剃胡子又感慨,究竟发什么癫了?
但望著满天星空,她的眼眸霎时亮了。而看著她的神情,令狐存曦淡淡一笑,然後开始柔声为她指出每一颗星辰的名字,并为她讲述所有的传说。
这夜,很怪,但不知为何,凤璇舞却觉得很温馨,而他们就这么说说笑笑一直到快破晓时分,令狐存曦才策马将她带回营里。
「你们干什么去了?这时才回来,害芳姨紧张了半天,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见到凤璇舞回来了,芳娘连忙迎了上去。
「就在那小丘上看了一晚的星辰、听他讲了一晚的故事。」凤璇舞走进营帐,打了个呵欠,却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阵轻笑,「你笑什么?芳姨?」
「我在笑令狐存曦那个呆子!」芳娘轻抚著凤璇舞的头,眼中有种奇异的闪光。
「怎么了?」凤璇舞有些纳闷的问著,「他做什么蠢事了?」
「你知不知道他昨晚为什么那样的开怀?」芳娘语中含笑的问道。
「我怎会知道!」
「因为他找到他要找的东西了。」芳娘掩著嘴「噗哧」笑了出来。
「什么东西?」凤璇舞当真是听得一头雾水,压根儿下知道芳娘在说什么。
「就是那个让他上回如此震怒、内疚,今天又如此开怀的东西!」芳娘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芳姨,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望著芳娘的模样,凤璇舞娇嗔道:「你赶紧告诉我,你明知我性子急!」
抿嘴一笑,芳娘指著凤璇舞的胸口,「守宫砂,你身上的守宫砂!」
「什么?!」凤璇舞傻眼了,这什么跟什么啊?她身上有没有守宫砂关他什么事啊!
「不然你以为他上回怒火万丈是为什么?因为没有在你臂上看到守宫砂,以为你被人欺负了!而他今天又高兴什么?高兴你是个真真切切的姑娘,高兴你没在他的营里受人欺侮,但其实啊……我想他更高兴的是……嘿嘿……」芳娘将事情的症结几句话说穿了,但却在最後留下一个让人猜疑的话尾。
「芳姨,你胡说些什么!」凤璇舞却听懂了,她脸整张红了起来,转过头去,再不看芳娘一眼。
「芳姨在男人堆里混了多久啦?怎么会不明白这些臭男人的心思!」芳娘轻轻笑了起来,抚抚凤璇舞的发梢。
「芳姨,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亏我还当你是我第四个娘!」脸依然红著,凤璇舞不高兴的回身瞪著芳娘。
「要不是把你当我的闺女,我怎么会这么做?我可不能让我家闺女给人看轻了,尤其在一个早为你神魂颠倒的男人面前!」芳娘轻笑不停,「不过老实说,他剃了胡子之後,还真是不赖!」
「你再胡说我不理你了!」脸,愈来愈红了。
「害羞啦!」芳娘连忙收起笑容,「是芳姨不好,芳姨不说就是了。」
「不关芳姨的事,都是那个讨厌鬼……」凤璇舞喃喃说著,「反正明天以後,我们就不用再为这件事心烦了……」
是不必心烦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以後再不会有这样的日子,再不能跟他一起下棋、唱小曲儿、一起看星辰,凤璇舞心中竟升起了一阵怅然。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而往後的日子里,璇舞再也不会出现了;凤五,则永永远远是一个侍卫。
是啊,是梦,一个她十七岁曾做过、却真实存在的梦……
第五章
四年後。
「凤五,躲也没用,出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凤璇舞皱著眉站在树上大叫著,「我就不出去,我看你拿我怎么样!」
「闯了祸就躲起来,这是男人干的事么?」令狐存曦又好笑又好气的抬起头,望著树枝问的那个怒容,「你要知道,你可是堂堂御前四品带刀啊,做这种事不丢人么?」
「要不是你,我用得著这样么?」听到令狐存曦的话後,凤璇舞更生气了,「你自己正事不干,居然跑到窑子里去看姑娘,县衙找人找上门了,我不找你去又能怎么办?」
「你找我也不用把人家房顶都给弄塌了吧?更何况,人家会看上你也是因为你长得俊啊!」令狐存曦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有,你知不知道这间差点被你踏成平地的窑子是谁开的?」
「我管他谁家开的!」凤璇舞臭著一张脸,「有他们这样做生意的么?我才一进去就捉著我进房,几个女人大手大脚的扒我衣服,只把房顶搞塌已经算是便宜他们了!」
「那可是张大巡抚的宝贝儿子开的呢!」令狐存曦突然转过身去,然後开始向城里走去。
「张愚开的?」一听到这名字,凤璇舞立刻由树上跳下,跟在令狐存曦身後,「就是我们这回要查的那个人?」
「是啊,要不我干嘛去?」令狐存曦安步当车放慢了脚步,「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被你破坏了。」
「少赖在我身上!你本来就好这口,」凤璇舞没好气的说著,「每到一个地儿你就先往窑子里钻,我当你侍卫几年了会不知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都去干什么了,」令狐存曦瞄了瞄凤璇舞,「有哪回你不跟著去了?难不成你也好这口?」
「呸!你以为我爱跟著去啊,要不是怕你在里头挨别的嫖客揍我才懒得去……」凤璇舞没好气地睨了令狐存曦一眼,「有你这样的么?也不管人家房里在干嘛,脚一踢就进去,看完人家姑娘的背又出来,天底下有你这种人么?净喜欢看姑娘家的背……」
「你在这里待著,别乱跑,我去给你善善後就出来,」突然,令狐存曦停住了脚步,回身望著凤璇舞,「还有,下回请你记住谁才是主子,别每回你干了坏事就得我去收尾。」
「也不知道是谁每回被追得团团转时,嘴里就会叫凤五!」凤璇舞不甘示弱的回瞪令狐存曦,然後看著他什么话也没说,微微一笑後,大摇大摆地定进被自己弄塌一半的「花春阁」。
兴趣盎然地望著四周的吵杂与陌生,因为不管到哪儿,对凤璇舞来说都是新鲜的。这四年来,令狐存曦总共被皇上眨了二十一次。也许对别人来说这真是人间悲剧,可他却不觉得,天天兴高采烈地带著她东奔西跑:而她,就这样跟著他大江南北的定著,见识了许多自己也许一辈子也没机会看过的人、事、物。
不过这人也太好享受了,凤璇舞皱起眉想著。能坐马车时绝不骑马;能住客栈时绝不露宿:有好吃好喝时绝不客气;有好风好景时也绝不错过。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银子供他像流水一样的花。
不过要不是这样,自己这几年的生活也不会过得如此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打了个呵欠,凤璇舞突然在眼角余光中瞄到一个卖饰物的小摊子,她百无聊赖的挤过人群走了过去,然後望著其中那些并不名贵、但却精致的小饰物。
但在看到其中一个珍珠小耳坠时,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将它拿到面前来细细品味。那耳坠或许在别人眼中并不特殊,但以前在凤府里,她却曾有一个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