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但凤璇舞却早已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愣著干嘛?来帮我擦背!皇上不都说了,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别忘了,从接旨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侍卫了。」大胡子好整以暇的说道,「哦,对了,布搁在案上。」
「布……」拾起案上的布头,凤璇舞将心中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手上,她毫不留情的用力擦著,擦得大胡子背上像刮砂一样,出现一条条的红紫印痕,「舒服吗?」她咬牙说著。
「还行,」大胡子瞄了瞄凤璇舞的一脸铁青,「还有,不用你啊、我啊的叫,我有名有姓,令狐存曦……对了,再容我说句更老实的话,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平哥儿根本不是当侍卫的料,所以其实我非常乐意你上摺子给皇上或太后,请求他们彻消这个旨意。」
「你为什么自己不上摺子?」凤璇舞眯起眼恨恨地说道。
「因为……我只有九品,」令狐存曦一副看好戏似的望著凤璇舞,「而九品官员是不能直接给皇上递摺子的!」
第二章
热……
望著远方黄上地上的那一片氤氲,凤璇舞坐在一个木盆旁,拭著额头的汗水,恨不得将手中的东西全撕得粉碎。
洗衣裳?!她竟然得帮他洗衣裳?!她这辈子连自己的衣裳都没洗过,现在竟沦落到帮一个臭男人洗衣裳!
想起他吩咐这件差事时,脸上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她差点没气得抽出腰中软剑,将他的头给砍下来当球踢!
来到这里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来她所做的工作,除了洗衣,还有铺床、挑水、升火、作饭、清理秽物,这种她在凤府里一辈子也不用自己动手的事,这两个月内她全做全了!
望著自己原本细嫩的手上已出现多处裂口,裂口中又泌出点点血滴:她没有哭,因为他永远别想让她在他眼前落泪!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藉口不上摺子、故意用各种方式羞辱她。若是平常,她早让他身首异处了,可今天,她却必须忍,因为为了凤家,她一定得忍!
大娘为了她的事,终究还是忍不住地悄悄入宫去觐见太后,但太后却只是叹著气、摇著头,什么话也没说。而这个事实,不仅彻底打碎了大家的希望,也昭示了她的命运——
她必须一直跟随在这个九品芝麻宫的身边,直到哪天皇上想起她,认为她历练够了,可以了……
「还没洗好?」就在凤璇舞低头冥思时,突然,令狐存曦用手扬著凉走到他身旁,望著自己的衣服在他的手中快被揉成碎布,「洗完以後别忘了替我把破的地方补一补。」
握拳的双手又开始微微地抖颤了,但凤璇舞极力抑制著自己的怒气,也不让自己开口,直到令狐存曦的脚步声再次远去。
「叭」一声,凤璇舞手上的衣服硬生生撕成了两半!望著手中的破衣裳及上头新染上的斑斑血渍,她牙一咬,把破碎的衣服丢至一旁,然後捡起另一件衣服放入盆中……
挺能忍的!令狐存曦用眼角瞄了瞄凤璇舞,完全超乎他先前的想像。
原以为这个养尊处优的名门世家公子哥儿,在他一路的有意挑衅下,绝对会在到了洮州之前就逃回长安,却没想到他竟能在这破大营里待满整整两个月,况且还真有点本事!
当初抵达洮州边陲的这个破落军营时,迎接他们的,并非是列队的欢呼,而是两排携著兵器的军士、以及他们眼中对一个落魄大胡子及一个白面书生的不屑。「若真是特使,若真想进帐,就自个儿杀进去!」
他是走进去了,只是凤五躺下了,不过是躺在特使帐中。
因为在狂风、黄沙之中,在几百双不服的眼眸注视下,凤五一语不发的拔出了腰中软剑,身形如电的由军营入口杀圣帐前,将那些不服的军士全撂倒在旁,然後收起剑,回身冷冷扫视众人後,才缓缓踏入帐房。
待他走入帐房时,看到的是凤五整个人趴在营帐内,然後足足昏睡了一个下午;在星光满天、在军士们与他开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时,凤五才由帐中走出,自己找了个偏僻的帐房,就再也没有出现。
「也够倔的。」令狐存曦掀开自己的营帐时喃喃自语著,「而且喜怒也太形於色了。」
没错,他也够倔!不论自己怎么刁难,他都逆来顺受,只不过那脸上毫不隐藏的怒火绝对足够这营里烧上半个月的饭菜。
也罢,就让他跟著吧,反正这家伙肯定也是奉命行事,奉皇上之命盯住他,想知道这么多年来,他究竟有没有好好办「那件事」。而自己当初之所以刁难他,只是因为早习惯了一个人大江南北的跑,怕弄了个难缠的侍卫惹自己心烦,更何况,还是个乳臭未乾的奶娃子!
他令狐存曦从来没兴趣去当公子哥儿的奶娘!
但现在不同,因为他已知道了凤五的个性,只要自己小心些,就不怕被这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家伙捉到把柄。既然皇上心中已有疑虑,就算走了一个凤五,还可能出现一个凤六,与其换来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还不如留下这个单纯、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小子来得轻松。
「洗好了!」突然,一个盆子被丢到令狐存曦眼前,「还要干嘛?」
「伺候我。」令狐存曦伸了个懒腰,慢慢的走向塌旁。
「你说什么?」凤璇舞愣了,难不成这人竟有断袖之癖?天!她怎么没早发现?现在怎么办?
「伺候我!这么好的良辰美景,我可不想虚度,」望著凤璇舞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慌失措,令狐存曦坐在塌上忍了半天才忍住那想大笑的冲动,「你还侵吞吞的干什么?」
「你也太……」凤璇舞整个傻了,因为她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这个人了!就算他嗜宠男色,也不能宠到她身上来吧,「无耻、下流!真不知道你家里是怎么教你的,竟出了你这等败坏门风的人!」
「我如何无耻、下流了?」令狐存曦好整以暇的坐在场上缓缓说道,「我如何败坏门风了?」
「你……你简直……」由於那些污言秽语实在说不出口,凤璇舞最後只能冷冷一哼,「我替你爹娘感到丢脸!」
「我自小无父无母,他们想丢脸也没机会了。」
凤璇舞一愣,因为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碰触到别人心底的隐私及伤疤,霎时间,她心中升起一股歉疚,歉疚自己的口不择言。
「还有什么话说?」令狐存曦抬起眼,好奇的望著凤璇舞眼中突然流露出的歉疚。
没想到这小子心地还挺善良嘛,自己都不介意的事,他居然会为此心生歉疚之情,难得啊。
「对……不住……」凤璇舞将目光撇向一旁,万分艰难的开了口。
「没话说就来帮我举烛,我还有一堆文牒要处理。」在心中淡淡一笑,令狐存曦抱起了一堆文牒堆放到塌旁的案上,然後自顾自地躺坐在塌上看了起来。
她怎么那么急性子,事情没弄清楚就随便骂人?可是他也该把话说清楚啊,看文牒就看文牒,干嘛把话讲得那样暧昧不明的!
虽还是有些不甘心,但凤璇舞仍是举起了烛台,将烛火凑近令狐存曦身旁,然後举到右手酸了换左手、左手酸了换右手……
「别把吐沫星子滴到我的文牒上。」不知过了多久,令狐存曦恍惚中总觉得好像听到几声水滴声,他头抬也没抬的说著,但突然间,又觉得有些不对,眼一瞄,看到那落到文牒上的水渍,竟是鲜红的血色!
眼倏地一抬,就见那举著烛台的手上,有著一个个的裂口,而裂口中,正缓缓的泌出血丝,待血丝凝结成血滴後,「答」的一声,落到文牒上……
「回你的营帐去吧,今天没事了。」
愣了愣,凤璇舞望著令狐存曦就著微弱的灯火低头看文牒,不敢相信他今天居然没有嘲笑她、刁难她,也没有等著看她的笑话便让她走?
「还不走?真等著伺候我上床?」令狐存曦头抬也没抬的继续说道。
听著那阵带著怒气及疑惑的脚步声匆匆离去後,令狐存曦这才抬起头,脸上居然有抹笑容,「其实这傻小子还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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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那家伙怎么好像变了个人?最近不但不刁难她、不让她洗衣、打扫、铺床,而且还常常放她假,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是的,自从上回她道了歉之後,他好像真的收敛了。看样子「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还是有他的道理的:只是,谁知道那只老狐狸是真的收敛了,还是在酝酿更大、更阴狠的计画!她绝不能因为他的一点点「小惠」便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