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他?天!
「放这儿。」那只接过她手中拈著的白棋的手,将棋摆放在棋盘的正中央,然後绕到床榻另一侧,学著她的模样,侧卧著、双眼低垂凝视棋盘。
「那是天元,没人这么下的!」看他的神情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来,凤璇舞为此松了一口气,却一点也下敢掉以轻心,因为万一有个差池,那就全完了!
「我就这么下。」令狐存曦望向这个他生平所见过最精致的脸庞耸耸肩,「换你了。」
「我不跟你下!」凤璇舞首先悄悄地将赤足缩回裙摆中,端正了坐姿,才正眼望向令狐存曦,「你这个人好生无礼,竟不请自来,如此唐突的进入他人营帐!」
「那又如何?」令狐存曦无所谓的说著,「这里的任何地方我皆可来去自如,若你不敢与我对奕,直说便是,何必以此为藉口?」
「你——」咬住下唇,凤璇舞心中升起一股气,这人怎么不论面对谁都是如此自傲,「我下!」
「请。」
这场对奕凤璇舞是用尽了全力,因为她想杀一杀他的锐气,不想看到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气定神闲、漫不经心的模样。也因此,每一步棋她都是反覆思量,不让自己有犯错的机会。
与她完全相反的,令狐存曦这盘棋下得极快,他很快的落下每一颗棋子,然後趁著这名神秘女子在思量时,仔细的打量她。
这女子打哪来的?刚刚在那堆脂粉中他并没有望见她,更何况,以她这种上等姿容,一入营门,早该喧闹成一团了,哪可能半晌没动静?再者,她又怎么会出现在凤五的帐中?凤五跟那个青娘又上哪去了?
而她脸上的表情……很熟悉啊,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令狐存曦暗忖道,可若他真见过这容颜,他绝不可能会忘记……
「我输了……」虽然棋盘上的棋子还没摆到一半,但凤璇舞在综观全局後,纵使不甘心,却只能咬著下唇认输。
「你是下错了一个子。」令狐存曦淡淡一笑,将棋子摆回棋盒,「但女子有你这般棋力已是不易,若能在中盘便看出自己的错误之处,就更不易了。」
「别收,」眼见令狐存曦就要将棋盒合上,凤璇舞手一伸,上前按住他的手,「再来一盘!」
被按住手的令狐存曦先是一愣,然後突然感觉到有些古怪。这女子手上的肌肤怎么如此不平滑?望著覆在自己手上的小手,他纳闷地想著:寻常女子的手就算不细嫩,也从未见过如此的……
「练琴练的,」发现到令狐存曦的视线後,凤璇舞赶忙伸回自己的手,心跳整个加速,「洮州的琴弦比不上长安……」
「那是,」令狐存曦点了点头,「不过洮州的女子倒是比长安的美上几分。」
这算是夸奖吗?凤璇舞愣愣地望著令狐存曦,然後在看到他眼眸中那股笑意後,慌乱的把棋子摆上棋盘。
这人怎么这样啊?见到女人的态度整个都变了,跟平常一点都不像,说话不仅比平常温柔七分,连眼神都柔和了起来……
「你这样如何下棋?」望著凤璇舞脸上的嫣红,令狐存曦索性闭上眼躺在杨上,「要不给我唱个曲儿吧!」
唱曲?!
凤璇舞眨了眨眼,心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以为她是今天到营里那堆姑娘中的一个。那好,她就假装是了,也省得他问东问西的。
自小受凤三娘「花魁式」栽培的凤璇舞,唱个曲儿自然不是难事,因此她微微一润嗓,然後轻启红唇,将在家中最常唱的小曲儿轻轻吟唱出来。
歌声竞如此清越优扬……
听著那比丝弦还优美三分的柔柔嗓音,令狐存曦在心中感歎著,就算长安城的花魁也不见得有这般歌声。
长安城的花魁?这曲、这唱法?
倏地睁开了双眼,令狐存曦望著凤璇舞,脑中一时间竟涌出了许多思绪,但看著她边唱边对他回眸稚气的一笑,他想了想,还是闭上了眼。
睡著了吗?
眼见唱了好几曲,他都不再睁眼,凤璇舞的歌声愈来愈低,最後,趋於无声。半晌後,她悄悄的起身,也不管脚上是否有穿鞋,就想往帐门走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凤璇舞在脚落下地时心中快速的思量著,赶紧先离开这帐里,以後的事再做打算了。
「上哪儿去?」突然,令狐存曦眼一睁,一手握住凤璇舞的手腕,将她拉至怀中,微微一笑,「你要知道,你这一出去,我这营里可就没宁日了,那帮男人见了你还能放了你么?能不抢成一团么?」
「我只是想……」倚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这可是凤璇舞生平第一遭,霎时,她慌了手脚,「我没想……」
「你的花名是什么?」望著那张小脸蛋上的仓皇失措,令狐存曦又笑了,然後突然手一用力,将她拥得更紧。
「璇……舞……」感觉到令狐存曦的气息竟近到在自己颊边盘旋,凤璇舞整个人都傻了,只能结结巴巴的说著。
「璇舞?」令狐存曦眼睛略略一眯,然後松开了手,「好名字。」
总算脱开身的凤璇舞连忙逃回自己那侧的杨上,双手抱著膝,睁大了眼,眨巴著柔柔长长的睫毛瞪著令狐存曦,「你……该走了吧……」
「是该走了,」令狐存曦看看天色,伸了个懒腰,「不过半个月後姑娘们再来的那天,我会再到这里来找你。」
「我不会来的!」想也没想,凤璇舞便立刻回答道。
「你会来的。」令狐存曦微微一笑。
「我不会来!绝不会来!」凤璇舞最讨厌他那种凡事都在他算计中的模样,因此她皱起眉大叫。
「如果你希望你跟你那帮姐妹们在洮州永远做不成生意,你当然可以不来。如果你不怕我把你的青娘扣押起来,你当然可以不来。」望著那张生气时依然脱俗的容颜,令狐存曦眨了眨眼,然後大笑著走出帐外。
「混蛋……」望著令狐存曦的背影,凤璇舞喃喃的骂著,「总有一天我非砍了你不可……」
「没事吧,璇舞?我一见他在就傻了,躲在外头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待令狐存曦离去之後,芳娘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天,他没发现吧?」
「应该没有。」终於松了一口气的凤璇舞懊恼的说道,「只是……」
「天!他……碰了你?」听到那句「只是」後,芳娘立刻瞪大了眼睛。
「没有,芳姨你胡想什么啊!」凤璇舞娇嗔著,然後长叹了口气,「只是他说下回姑娘们来时,要在这里看到我,否则再不让她们在洮州做生意,要不就把你扣押起来!」
「天……他看上你了。」芳娘喃喃自语著,「我怎么那么笨,早该知道男人一见你就会出问题的……」
「什么看上看不上的啊,我看是他跟我杠上了!」遇上男女感情这类问题,由於从没接触过,因此凤璇舞压根儿没往那上头想,「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芳娘也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成这样,只不过是去找双鞋啊!「都是芳姨不好,要是芳姨不走,还可以把他挡在帐外……」
「算了,来就来吧,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他把你扣住,」又叹了口气,凤璇舞无奈的望著芳娘,「了不起下回我故意发狂、让他受不了我,再也不想见我就是了……对了!芳姨,你快教教我,什么样的方法能把男人气得扭头就走?是对他冷冰冰,还是给他气受?还是……」
都没用的!芳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却怎么也不敢把话说出口。因为有谁比她更明白,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开始感兴趣时,千军万马也挡他不住的……
可若是能……芳娘眼珠子一转,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他如果认不出来也就罢了,万一哪天他发现了事实的真相,若能让他……那到时就算再气、对皇上再忠心,她就不信他还能狠下那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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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竟是凤五的妹子?
回到帐内的令狐存曦脑中不断地思索著。要不怎么可能长相竟有七分相似、表情也跟他如出一辙,而且唱的曲子也全是温惠娘过去的名段及唱法?
但温惠娘压根儿没有收徒便嫁入凤府的!
早听说凤五有个双生妹子,但自小体弱,从未在外人面前出现过。可若真是他的妹子,那该是千金之躯了,如此千金之躯,凤家怎可能任她远赴西北这蛮荒之地,身旁竟无一人照看?更何况,她手上那伤、那肌肤的触感,也确实不该出现在集万千宠爱於一身的凤二小姐身上。
可若真是青楼女子,就她那般容颜、那般艺能,怎会隐没在洮州这个小地方?若真是青楼女子,当他试探性的紧搂住她时,她又怎会那样仓皇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