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但是你们不同姓啊!”她拒绝相信,这太夸张了。
“我母亲姓纪。”他颓丧的说:“纪家伟是我亲哥哥。”他多不愿承认这个不可抹灭的事实。
汝安同样不想承认。
一时之间,她觉得上帝再度遗弃了她,任她和眼前的男人拉开像鸿沟般的距离,纵使满心不愿,那种深深的忧郁仍紧紧追赶着她。
而她心中此时浮出一项不肯放过也放不过的事情──
“你吻了她,喝酒的那一夜?”她希望他告诉她:没有。就算是说谎也好,此刻的她像极力捉住浮木的溺水者,只要能维系他们之间的感情,即使谎言亦无妨。
“你来这之前还没原谅我?”
他的这句话,无异是推她入地狱。
以目前的状况,她已经不知道何谓原不原谅,来这儿之前的决定,跟现在知道一切的心态是那么不同。
她的无话,让严浩的心凉了半截。
他忍无可忍的大吼:“就因为我是他弟!是吧?就因为我是纪家伟的弟弟,我就不值得原谅了?什么都是因为他,我受够了!”
“我呢?我不也一样!我和她一直在你的比较下,对不对?在这样的比较下,你仍去吻了她,不是吗?”她也爆发了。
“你……走开,走开,滚出去!”他暴跳如雷的命令。
她痛心疾首的夺门而出。
☆ ☆ ☆
“丁小姐,楼下有位先生说要看房子。”
“陈伯,我不是麻烦你转达说我不卖了?”
“但是这位先生说他之前来看过房子,十分喜爱,我跟他说你不卖,他坚持要和你当面谈谈。”
会不喜欢这房子的人大概没几个,但她仍执意要离开……摇摇头,她说:“房子我不打算让人参观了,不过,我下去就是。”
到了警卫室,看见来人,汝安讶异地张大了眼。
“家伟?”
他笑而不语。
“陪我走走?”他斯文客气的询问。
她点点头,反正天气晴朗,散散步对她刚出院的身体也有好处。
“你今天来,不会是真打算买我的房子吧?”沿着高尔夫球场外围漫步,她觉得世界一片鲜绿干净,犯不着拐弯抹角。
“你若愿意出让,我是真打算买下的。”他笑笑。
“和你弟弟做邻居?住在一起还不够?”她心中一片坦然的继续说:“抱歉,我不打算卖给你们。”
“会卖吗?”
她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这世界前一秒与后一秒的变化这么多,她也没把握自己的想法会不会变。
“我离婚了。”他突然冒出一句。
她没说话,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我妈妈收到阿力寄来的一卷录音带,让我自行决定──留她或不留。我没留她。”家伟像无事一身轻似的,没有离婚男人的失魂落魄。
“你看起来不像。”
“不像会不留她?”
“不是,是不像离婚的样子。”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明白,过去,真的是过去了。在这个静的午后,她才了解,原来,她不恨他。
更不爱他。
“我还有希望吗?”
她摇头,笑得自信而美丽,“没有。”
“你在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他借用电影“二见钟情”的对白。
她对他一笑,“在你是有妇之夫的时候。”
“悔不当初。”他叹道。
“悔不当初。”汝安的笑容更美了,她知道家伟会这么说。
“不问严浩的事?”他侧头问。
“你好奇?”她不答反问。
“你不好奇?”
“报纸万能啊!我自己上报都不晓得呢!被抹黑、道歉,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严浩的事,我看报纸可能比问他还清楚。”
“我指的不是报纸上缺乏事实根据的报导。”
“你成全了他们?”她猜。
“你以为呢?”纪家伟看着她。
“你没那么好的器量。”她摇头。
“问题不在于我器量的大小,问题在严浩。他出院后,整个人的性情都变了,我想他的转变和你有关。”
“你这是在夸我?”她没有否认。事实上,听到家伟说的这些话,她内心里是有些高兴。
“这是你今天来的目的?我不记得严浩有一个这么关心他的大哥。”
“我一直都不是个好哥哥,直到看见病床上的严浩,心里突然涌现的愧疚感让我有点招架不住。”
“他出车祸不是你的错。”汝安的愧疚又起。
“我是始作俑者,不是吗?”他看着汝安疑惑的眼神,继续说:“从我抢夺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开始,我就造成了一连串的错误,就连我母亲也因此伤神、伤心。”
“不爱的女子?你是指白瑞琪?”
他的眼光落在极远处,神色抑郁,“以前的我是一个掠夺性很强的人,而且专抢严浩的东西。”他顿了顿,“但是,在面对躺在病床上、伤痕累累的严浩时,我突然察觉到,这个人是我弟弟耶!虽然我们不同姓,但确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那时,我就想要把属于严浩的全还他,然后去寻找真正属于我的。天真吧!”
如今已人事全非,怎么物归原主?的确是很天真。汝安在心里暗忖。
“小安,你还气我吗?”他避开“恨”这个太强烈的字眼。
汝安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几乎和严浩一样高的家伟,缓缓地摇头。对这个人早已没有任何感觉,还谈得上什么爱恨气嗔?
“没有想到你不爱她,她很美。”汝安低喃。
这个打击曾经日夜困扰她、打击她的信心,想不到她的失败竟然完全无关外貌,而在于这个男子的抢夺心态,她只是一个无辜的牺牲者。
“你比她美。”纪家伟温柔的看着汝安。
哈!果然是兄弟。这句话严浩也说过,但是,她不会告诉他。
“显然当时你也不爱我。”她不是指控,只是陈述。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以往我每交一个女朋友,一定会带回家给家人看,有点炫耀的心态,同时也对女朋友炫耀我家的富有。”他有些靦腆,毕竟这是很幼稚的行为。
“而且,我想考验我女朋友会不会看上严浩,考验严浩会不会心动?有点想破坏一家和谐的那种诡异心理。”他耸耸肩,带着后悔的神色。
“你确实做到了──破坏一家人的和谐。”她不留情的说出事实。虽然他用的是另一种破坏方法,但却更有效果。
“但是,我从没带你去过我家。”他期待汝安发问,但她没有,只好继续说:“我怕严浩会抢走你。”他再次耸耸肩。
好笑,有心想抢别人东西的他竟先防起别人来。
走着走着,两人又回到了大楼入口。
“既然你已经不气我,就别让我过去的无知影响你们。”家伟说出今天来的目的。
汝安闻言,只是笑了笑,不做任何答覆。
“小安,你变了。以前你对我是冷静,带点冷眼旁观的态度,现在是柔顺、自信。但是却不是我让你有这种改变的。”
他看出来了。汝安抬起头,神色平静她看着家伟。
“我可以拥抱你一下吗?”
汝安并没有说明她的柔顺和自信从何而来,这是她的秘密。但她不介意家伟来分享她的喜悦,于是她也回抱他。
“我打算出国念半年图书管理,毕竟出版社也不是小事业。我走了。”他坐进车内,发动、离去。
望着家伟的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汝安明白,这次,真的是无风也无晴,只剩下自已的未来。转身,她走进她的末来。
殊不知,要转入车库的严浩刚好看见这一幕,霎时怔愣住了。待汝安进门之后,他开车远离了淡水这个伤心地。
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一直没来医院,也没和他联络。
哈!纪家伟,他的亲哥哥,这次又赢了。
他驶出了她计画的未来。
☆ ☆ ☆
下班时分,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来往匆匆。汝安坐在人行道的木椅上,努力适应台北吵杂的声音。还好天色已稍暗,否则只怕会引来旁人侧目──坐在路旁闻汽车废气,神经!
她也不想继续坐在这里,但是她实在没有勇气走进眼前这栋雄伟的大楼──富伟大楼,只得继续在门口守候。
她当然可以用电话联络,但是,她想亲口告诉严浩这个消息。
现在还看不出来,医生说第一胎比较不明显,要到四、五个月后肚子才会明显变大。医生还叮咛她要小心,不可以再累倒了,若再进一次医院,小孩、大人都会有危险。
“阿力!阿力!”终于,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丁丁?!”他头发更长了,依然束在脑后,改变的是他的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
“你怎么来了?”
“我来等严浩。”她说得理所当然。
“在这儿?老天!他早就从停车场的出口走了。”
“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来,快来!应该还追得上。”阿力拉着汝安往大楼后面跑,他一定要让这两个人见面,否则他实在受不了严浩那张扑克脸以及压死人的工作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