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电话彼端还讲些什么,只见林哲远屏住气,没有道别就挂断的话。
林哲远终于恢复正色,惊然发现致妤正伫立面前,略微涌上一股无奈又失落的神色 ,‘对不起,我太太……’
致妤善解人意地试图替林哲远解围,‘这是今天的报表,请您盖章。’假装没看到 刚刚的那一幕。
‘嗯,好。’林哲远感激地看了致妤一眼,又迅速收回眼神,专注看着报表上的数 字。
***
下班了!该是放轻松的时刻。致妤每每看到同事满心热切又迫不及待地投回家庭的 怀抱,只能心生羡慕;内心的苦楚又不能与外人道,只是日复一日的煎熬,令她是害怕 下班、害怕回家。
下了班,致妤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大段路才搭上公车。才上公车,又希望公车静止不 动,宁愿永远和公车上这些不相干、萍水相逢的乘客相处然而公车还是抵达了目的地, 致妤像蜗牛般慢步走进巷口,思索半钟,在巷口面摊胡乱吃了一碗面才回家。
致妤慢条斯理爬上五搂,她没有一般人爬搂佛的气喘呼呼,却希望楼梯是无限延长 ……但现实还是无处逃避、无法躲藏的。
致妤战战兢兢地取出钥匙,开了门,‘大嫂,我回来了。’
大嫂无言地看了致妤一眼,仍旧寒着一张脸,令人不寒而栗。致妤无言地进了屋, 侄子、侄女一涌而上,‘姑姑!姑姑回来了!’
不等致妤反应,大嫂像泼妇一般对着一双儿女大吼,‘进去,给我、去写字,不准 出来!’
致妤见两个小侄子像受了伤的心动物般急忙跑进房间,内心涌上一酸楚,只得忍住 即将溢出的不争气的泪水。致妤走进客厅,客厅旁的小餐桌上果然是杯盘狼藉,不剩任 何菜肴。
致妤走进房间,换了衣物,走近餐桌,大嫂仍未处理脏乱的餐桌,仍瞪着电视看。 她无言地收拾餐桌上的碗盘,一一洗涤,又将厨房、厨具清洗一番后才筋疲力竭地沐浴 、洗衣,一切收拾好后才回房休息。
实在是太累了!原本想溜进侄子们的房间,跟他们聊聊天,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恍 憾地,致妤竟睡着了。
蒙拢中,她知道大哥回来了。不晓得为什么,意识竟愈来愈清醒。因为,她听到他 们正在谈论自已……‘教她搬出去也不为过呀……’
‘你不要这样,心胸这么侠窄……’
‘是!我是心胸狭窄,那你呢?你又庇荫了什么?’大嫂得理不绕人的,‘你也不 看看自己!儒弱、无能,你给我们母子过了什么好日子?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了,还老是说要照顾别人……’
‘致妤到底是哪一点犯着你?每个月五千、一万的往家裹送,家事样样都做,你要 知足呀!’
‘是!我要知足!我是永远不能知足……’大嫂近乎歇斯底里地吼叫:‘从小无父 无母,要不是你这个人哥,方致妤她哪能如此落落大方、美丽动人……她总要知恩图报 吧?’
‘你不能教她嫁个她不爱的人,只为了贪图聘金……’
‘是!我是残忍,我是贪图钱。谁教你,做什么鬼生意、鬼投资,欠人家一屁股债 ……要怪就要怪你……’大嫂不甘示弱地叫骂,字字击入致妤心坎……类似这样的争执 层出不穷,致妤总是不知所措;她非常感谢大哥的襁褓提携、恩情如山。但要把她当成 偿债的筹码、交易的工具,实在令她难以接受!泪水再次浸湿枕畔。
致妤知道;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仍将持续不断。
清晨,致妤一贯手脚伶俐,穿戴整齐,蹑走蹑脚地走出公寓。她实在不愿因为她而 影响兄嫂间的感情。
晨间的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致妤略微放心地吸了一口气,一口
新鲜的空气。
‘致妤!’
致妤吃惊地回头一望,‘大哥。’
大哥注意到致妤的双眼,明显哭过的红肿,‘昨天的事你都听见了?’
致妤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又看见大哥脚上的拖鞋,原来大哥是在急忙中穿着拖鞋 追出来的……致妤心升歉意,‘大哥,不如我们一齐去喝豆浆吧!’
豆浆店内有一股幼时熟悉的香味,致妤和大哥分别点了一套和烧饼油条和豆浆,津 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你大嫂心情不好,你要多体谅。’大哥忽然有感而发地道。
致妤不知如何应答,只是隔着炸油条的油煎锅往街上朝去,热气使所有的行人、汽 车,来往的人、物都扭曲变形了。似乎连她的未来也……‘大哥,我想搬出去……’致 妤鼓足了勇气要求。
‘不行,我答应过爸、妈,你不能搬出去!除非,你找到归宿,你嫁出去了!’大 哥情绪激动地表示。
‘我不能帮助你,而我的存在只会增加你和大嫂间的摩擦……只有搬出去才是解决 之道。’致妤无奈地说。
‘你已经帮助我很多了!’大哥痛苦地嘶吼,邻桌的年轻人好奇地瞧了他们一眼。 ‘如果你是真心想帮我,就不要再谈要搬出去。’
致妤无言以对,对于大哥这样衷心的恳求,也只能委曲求全了。致妤轻轻地点头, 算是答应了。
大哥陪致妤走到公车站牌下,大阳已亮晃晃地挣出来了。
‘小妹……’大哥口吻苦涩,顿了一下,‘你商专毕业那天,我看见一个清秀美丽 的女孩;当时,我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因为,我看见你长大了,我没有辜负爸妈临终 的托付。那时候,我多么骄傲呀!没想到……这两三年竟由山峰跌到谷底,甚至还要靠 你的支助……我终究是辜负了爸妈的托付。而且,还辜负了你……’
致妤注意到大哥眼底闪着泪水,自己竟也不争气地落下泪滴。
‘大哥,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致妤坚定地许下承诺。
没料到大哥竟还能强颜欢笑地说:‘女大不中留,有了归宿当然要放你走……’
致妤满心感动地轻拭眼角的泪水。手足毕竟足手足,割舍不开的。
‘车子来了!’大哥在一旁提醒,致妤轻轻向大哥道别,登上公车……公车疾速驶 离站牌。
致妤仍频频回首,看见大哥仍伫立原地末离去,她再度满心感动地涧下泪水。
第二章
伯文帮着仲文把两只沉甸甸的大行李拖进航空公司托运行李柜后,顿时觉得一身轻 松。
‘好了!’伯文如释重负地取下太阳眼镜,他知道周遭来来往往的旅客不时用好奇 的眼光盯着他,甚至有三两群人对他窃窃私语……他早已习惯了这一切,谁教他是公众 人物,又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苦不引起骚动,恐怕才是‘新闻’。
‘上二搂吧!’仲文挺不习惯地用眼角左右张望。
‘嗯。’伯文偕同仲文一齐走上机场二楼,并在机场附设咖啡厅一隅坐了下来。
‘有那么多双好奇的眼睛盯着我们,还真不习惯……’仲文有感而发。
‘凡事习惯了就好!习惯成自然。懂吗?’伯文轻松自在地道,仲文自叹弗如地摇 头。
侍者将咖啡端土来,讶异地看了伯文一眼,似乎不愿相信般地仔细瞧了瞧,终于在 伯文的微笑中走出两兄弟的视线。
‘真是服了你!’仲文佩服地感慨,却只见伯文正怡然自得地享受咖啡。
‘你没把行动电话带出来?’仲文像发现新大陆般惊叫。
‘不管它了!有什么事比送我的宝贝弟弟上飞机更重要?弟弟只有一个,那些烦人 的事可以延一延……’
‘哇!妤感动喔,可是……’仲文一脸纳闷。
伯文盯着仲文,示意仲文往下说。
‘万一是葛瑞瑞找你怎么办?’
‘就让她找不到好了!’伯文率性地回答。
‘我哥哥长天了,羽翼丰了!’仲文半调侃地微笑。
‘讲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伯文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算了!当事者心知肚明。’仲文正色道,‘我尊重我哥哥的选择,哥哥爱的人就 是我喜欢的大嫂,不要被我的童言童语左右,oK?’
伯文疼惜地看了仲文一眼,‘小鬼!别把未来想得太清楚,时机一到,我自然会向 你报喜。’
‘好吧!我也希望你不要被你的‘优柔寡斯’操纵一生……’仲文心有千言,只好 一言以蔽之。他太了解自己的哥哥了。
伯文顿时体会弟弟话中有话而且用心良苦。
仲文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准备登机了。’
伯文强迫自己回到现实,唯一的亲人即将远渡重洋,按道理应该是有许多话想说, 没料到竟一时语塞难言。
伯文勉励弟弟:‘若有不顺利、不开心,给我电话;没拿到学位,不准回来。’
仲文满心离愁,却还是挤出笑容,‘你放心!等着瞧,看我用最短的时间拿到硕士 、博士学位,我一定会赢过你,我要拿博士学位来压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