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没你少爷阔绰,她们哪会喜欢我们……”钟千里没好气地吟道。远远的一抹暗褐色的影子在杜浩然眼角掠过,一个不好的预感在他脑中升起,那个影子似乎隐隐约约地有些印象,在哪儿见过?可是不对啊,他认得的人里头没有这么鬼祟的行踪……
微微的破空声钻进他耳里,风里头挟着一丝腥味教他心惊,线银芒直向范岫鸿背心,犀利的心悸教他胸口一疼,啥也没想便飞身挡在范岫鸿后头,只见一把细若牛毛的银针闪着奇诡的薄芒静静地扎在杜浩然胸坎,渗出的薄黑色血液惊住其他人的心。
什么思绪都来不及滑入杜浩然的脑海中,-阵来得又急又快的黑暗便把他残余的意识卷入……
“喂,镖局的人快来啊,你们家的姑爷遭暗算了呀!”钟千里慌忙大喊,将陷入昏睡中的杜浩然揣在怀中。
闻声而来的镖师火烧屁股似,心慌意乱地团团围住他们……
夏日炎炎,透亮的日光闪得人眼睛睁不开,蝉鸣鼓噪烘得让人昏昏欲睡,梁红豆趴在池塘畔的石块上,桂花树的影子凉凉地搭在她身上,她瞅着池里花色斑斓的锦鲤,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微温的池水。脑中浮现的是杜浩然玩世不恭的笑颜。
“杜浩然那家伙玩到哪儿去了?玩疯了,还不想回来……”她一掌拍向池面,激起一阵水花。
“少夫人!少夫人……”柳儿一路打从杜家喊将过来。“不好了,少爷他受重伤了,现在正陷入昏睡……”
听见她的话,梁红豆险险地差点摔进池子里。那小子受伤了?怎么回事?镖局里的师傅们没看紧他吗?提气一跃,粱红豆连奔带跑,脚不点地地冲向杜浩然的房间。
柳儿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背影,捏捏自己的脸颊。不是作梦哩,少夫人当真会功夫的……
忽地推开纸门,梁红云一个箭步便跃至杜浩然床前。眼前的杜浩然双眸紧锁,脸色灰白、唇瓣雪白不带血色,她万分不舍地抚触着他的脸庞,看样子他伤得不轻,元气损耗不少,见他憔悴模样教她心疼不已。可是,这伤是打何处来?
“别……别走……娘子,别走……”昏睡中的他艰难地吐出句子,一只手在被褥上似乎在找什么。
梁红豆连忙握住他的手掌。“不走,我在这。”一道浅浅的水色滑落她脸庞。
似乎是梁红豆的嗓音给杜浩然带来奇效,他微微眨动眼睫,睁开了眼睛,认清楚是梁红云后便露出虚弱的笑容;见他模样,粱红豆泪光止不住地在眼瞳中闪动。
“是你,我的小蝴蝶……”
“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伤的?谁下的手,我找他算帐去!”
“没事,我只不过替朋友挡暗器,就这样,谁知暗器上喂了毒,结果就换我躺在床上不得动弹了……”杜浩然仿佛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打哈哈蒙过去。
“是啊,功夫不好就别学人家逞强,到鬼门关前蜇了一趟,幸亏阎王老爷不收你,不然你哪能见到今天的太阳。好险鬼手神医当时也在那儿闲逛,出手救了你,可是也赔惨了我的荷包……”钟千里一脚踹开门,面带不豫之色,语带哀戚。“小嫂子,你好好教教他吧,功夫不够就不要乱来,倒楣的可是别人唉!学也不学好……丢人现眼……”
晶莹透亮的泪珠差点又要从梁红豆眼中滚下来。“是谁?要你这么保护他?是不是后面那个吵死人的胖子?”
她美目用力地瞪向钟千里,吓得钟千里目瞪口呆,慌忙摇着手。
“我才没那么大的福气,”钟千里急急撇清干系,他可不想招惹眼前的母老虎。
“我不是没事了吗?你别问那么多了,真的,在神医的妙手之下,我己好了大半了,只是体力还不甚充沛,常会觉得乏力,困倦……”杜浩然搂搂他小妻子的腰。
“你好好养伤吧……别想太多。”梁红豆偎入她夫婿怀中。
在杜浩然养伤的期间,梁红豆照三餐饮食炖煮补品喂给杜浩然服用,弄得杜浩然一见那陶锅就害怕;日子在这种略嫌平淡中缓缓溜走,杜浩然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只不过鬼手神医千交代,万交代四个月之内不得运转真气,否则会加重伤势。
跟着桂香渐浓,时序也缓慢流动,像是平静的河水在不知不觉间流淌而去,穹苍愈见澄净高阔;夜色中的霜愈形厚实,偶尔反射的月光会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一日,杜府来了位面生的客人,带来大批的礼物求见杜浩然,这时门口外的落叶厚得像积成了一匹地毡。
杜浩然至大厅中见了来人,一个腿软差点跌在地。
“多谢杜公子两个月前的救命之恩,这是我一点小意思。”范岫鸿风度翩翩地拱手微笑。
杜国学和庄秀娘笑盈盈地望着客人,两人眼中动了一丝惊奇的眸光,教杜浩然暗自警惕。
“老爷,你瞧瞧这公子真像咱们家的……”
“爹、娘,别拿客人开玩笑。”杜浩然技巧地以话截住他俩的话,眸光警告性地扫过老夫妇俩的脸庞。
杜国学和庄秀娘连忙噤口。儿子在瞪人了,可得留神点才行,可不能坏了他的大计。
“像什么呢?”范岫鸿有兴趣地问着。
“没什么,范兄,你可能听错了。”杜浩然打圆场。“不知范公子此行是否另有目的,还是纯访在下?”
范岫鸿眸光一闪,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既然杜公子挑明了讲,我也不好隐瞒,我还想向公子打听件事情。”
杜浩然神色一凛,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得小心应战才是,千万别露出破绽。“我从云龙堂海老太爷那儿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老人家说你曾经向他问过关于玉佩的事……”
“好奇而已,没别的意思。”杜浩然极力维持笑容的真实性及自然。
“可是老人家说,你拿了块玉佩给他瞧。”
“那是我见了你的玉喜欢,另外找匠人仿造的复制品。”杜浩然自觉唇角的笑意有些松软,得用力维持。
“但老太爷说那玉是真的。”
杜浩然自觉脸黑了半边,但还是挂着和煦的笑容,不过唇畔微微颤动、抽动。
“老太爷一定看错了……”
“交出来!”范岫鸿伸掌。
另一方面梁红豆接到下人通报有人来报救命之恩,便急忙赶来。她倒是要见见这位能让杜浩然不顾性命救他的人,是怎样三头六臂的人。
愈靠近感觉愈古怪,急促的步子停在大厅前,一阵陌生的熟悉感在血液中窜动,胸口处异样的感觉骚动不休,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臆间。但是这股熟悉却又让她害怕,似乎将发生什么事……
但天生不服输的性格却教她一古脑儿地推开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是吉是凶总要闯一闯才知道。人活着总得往前看,婆婆妈妈成就不了大事业。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男子背对着她,对着杜浩然毫不客气地讨东西。一股怒气直冲上她的脑门。
“喂,这就是你报答救命恩人的法子吗?”
那男子闻言回首,乍见梁红豆,脸色一怔,脱口而出:“娘……”
“什么娘!你眼睛有问题,我今年才多大岁数。”梁红豆叉着腰,美目含怒。
“娘子……”杜浩然短叹。近来是流年不利是不?大小不顺心的事全凑在一块上门来招呼,快步向前搂住梁红豆纤腰:“别生事。”他轻声交代。
蝴蝶。范岫鸿想起杜浩然唤小妻子为蝴蝶,疾声问梁红豆:“你是不是有个红色蝴蝶胎记,在你左肩窝?”
梁红豆一愣。这事他怎么知道?她傻不隆咚的表情说明了答案。
“好你个杜浩然,居然敢蒙我!”范岫鸿奋力掌击身畔的茶几,茶几上的瓷杯应声摔落地面。
罢了,罢了,就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杜浩然舒了舒气,以扇子柄敲敲自己的脑袋瓜子。
“这……范公子,您又没问起,我怎么好意思提自己的媳妇呢?”杜浩然莞尔。
范岫鸿一把捉住梁红豆的手便要往门外走:“缙暄,跟哥哥回去。”
可想而知梁红豆一定是甩开他的手,然后大刺刺地叉着腰瞪着他:“你真不知羞,谁是你妹妹了!随处认亲戚,你不知耻,我反倒替你感到汗颜了。”
“莫急莫慌莫害怕,一切总得从头说才明白么。”杜浩然招手叫来府中小憧。“小丁,去隔院请我岳父、岳母过来,瞒了十多年也该给个明确的答案了,柳儿,把珍藏的大红袍拿来冲给客人喝。”
茶还未冲好,便听见梁仕研和李雅萍慌乱的脚步声冲来,夫妻俩合力冲开杜家的客厅门,两人既惊又喜却又不敢置信的神情教杜浩然忍俊不住,他的笑声打破了沉寂。“大家喝茶。”他示意丫头把冲好的茶场端给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