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浩然低低地笑出声来。“伯父大人,先谢谢您将付给小婿的银两,就当做是您给红豆的嫁妆喽。”
“可恶!”广阔的大厅中回荡着怒斥声,其间伴随一声木桌碎裂轰然倒地的声响。一边的中型红桧木箱中堆满了白玉玉佩,满出来的还堆在茶几上。
“这是怎么回事?”铸雪楼楼主东宫廷忿忿地坐在聚贤厅的椅上。
底下的人惶惶不安地危立一边,楼主找这龙形玉佩已经找了近十年,好不容易有它的消息,没料到却是这等情状。
“哪一块玉是真的?”东宫廷怒问。厉目一扫,底下的人均不敢多言,因为谁也不知道哪一块玉才是正牌的藏有地图的玉。
“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廷儿,你在做什么?”两名丫头搀着一名衣着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自屏风后走来。
老妇保养得宜的面容上依稀可见年少时的美丽娇颜,只不过这容颜上却染上显而易见的怒火。
“母亲大人,没事。”东宫廷欠身,同时收起遍布全身的怒气。
东宫夫人横了他一眼,至主位上坐下。“吩咐你找的玉佩呢?”
“快了,快了。”东宫廷垂下视线,掩饰心中的不安。
“这句话我已经听你说了十年,腻了,什么时候才成真?”东宫夫人眯起双眸。
见她不悦,两旁的丫鬟惊吓地退至两边。东宫夫人美则美矣,但脾气阴晴不定,发起火来手段之阴毒会教人打从心底发寒,被她修理过的下人总要躺个十天半个月,而且从那之后就害怕再见到夫人。
“真的快了……”东宫廷俊容一暗。自解事以来,娘亲对龙形玉佩的执念便远超过对东宫家的人;为了那玉,娘亲的眼里从来没有他和他爹的地位,爹为了她的玉,耗了毕生的心力,还让不少人成了东宫家的刀下冤魂。
“但愿如你所说。”东宫夫人起身离开厅堂。
待他娘亲足音远去,东宫廷才长叹颓然倚在柱子旁。到底东宫家上辈子欠了那玉什么,为什么要这般折磨他们呢?
“爹,你曾经后悔吗?”他一拳击在柱上,悠悠问道。
十六年前,他父亲带了铸雪楼里的高手倾巢而出直捣范重明府中,灭了范家,但是玉也没到手,反而因为和范重明过招,被他穷毕生之力一掌击中心口,震碎经脉,当晚也咽了气。但是他娘也没因为这事而死心,连至亲夫婿死了也没变过神色,仿佛只是看着一个陌生人死在眼前般冷然,枉费父亲爱她到宁愿与天下人为敌的地步……
而他呢?是为了什么原因要拿到玉?他对至尊地位没啥兴趣,是为了什久要夺玉呢?
难道只是为了他娘的笑容吗?还是为了见她获玉时能展颜欢笑对他说一声:廷儿,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楼主……”楼中的判事迟疑地唤他。“下一步该如何?”
东宫廷无力地挥挥手。“你看着办就好,只要将另一块玉拿来应可以找出里头哪块玉是真的……”判事静静地退下,出了门外,一群着黑衣的精壮汉子便群集而上;判事交代几句后,那群人便衔命而出。
“楼主……”“又有什么事?”东宫廷没好气地抬起头来,
-看原来是庞大夫,强打起精神换上笑容:“大夫,原来是您。”
“楼主,您近来气色甚差,要不要老夫为您开剂补气调养的汤方?”东宫廷制止他。“我很好,大夫多虑了。”他顿了顿:“近来如何?”
庞大夫摇摇头,叹口气。“全凭着一股意志力撑住,您得快找到那玉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东宫廷无言地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开始,窗口外已经飘起无声的雪片,今年的雪怎地来得这么早……
第八章
范府中人声鼎沸,原来还有近百枚的玉佩送到这儿来。每枚玉皆一模一样,连范岫鸿都无法辨认,可见师傅手法之高;范家迫于无奈,也只好照原先的约定付了赏金,算算也付了两千两银子给雇工。
好不容易解决了前来领赏的人,梁红豆和范岫鸿两人坐在偏厅中大眼瞪小眼,红杉桌上的玉堆得像座小山,可是哪块玉才是真货呢?
“哥……”梁红豆唤她那位死瞪着玉看的胞兄。
“怎么办?等晚上月亮出来了再辨认好不好?”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范岫鸿长叹,“唉,究竟是谁开这恶劣的玩笑……”
竹帘后传来环佩叮当响,柳小仙掀开竹帘款款走来,一脸忿忿不平神色。
见她走来,范岫鸿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入怀里。“范家姐妹太可恶了,居然给我脸色看。”柳小仙两拳在桌上猛力一拍,那些玉便哗啦啦地塌成一片。“都是你!还不放开我的手,虽然我武功被废,但赏她们耳光还做得来!”
“别这样。”范岫鸿拉下她的手,揣在胸口。“我会心疼……”
柳小仙闻言俏脸含怒,还以为这钦差大人是翩翩公子,没想到和那些不入流的泼皮猴一般模样!,抽回她的手就想从他脸上揍下去,但被梁红豆横手拦下,两位女孩目光在彼此间擦出火光。
但一阵奇异的感觉像闪电般穿透她俩的身躯。“有杀气!”
梁红豆手一抽,将柳小仙手腕上的活结解开,以眼神示意她领范岫鸿先躲开;柳小仙会意,抓住范岫鸿的衣领便朝厅后走。此时偏厅的门也被五六名黑衣人撞开,闪着森冷的刀光直向粱红豆,她直退两步,脚尖挑起翻倒在她的椅子,捣向黑衣人。
黑衣人机警地向两旁散去。梁红豆抽出腰间软剑,戒慎地盯着那批人马:“你们所为何来?”
“交出你身上的玉佩。”领头的黑衣大汉说罢便持刀劈向梁红豆,其他人脚尖一点,亦跟上领头的脚步,杀向梁红豆。
梁红豆捡起掉落地面的玉佩权充飞镖,射向对着她的大刀,玉佩击中持刀者的虎口,震得他虎口发麻,刀摔落地面,但随即又旋身躲开另一把刀刃,趁着黑衣人分两边时中间空出的一条通道,粱红豆脚尖一点,一个鱼跃打挺,穿出被撞坏的大门来到庭院中,将战场拉至户外此时数枚飞镖在梁红豆身前画开一道圆弧,逼退那些刺客。
“奔月刀!”梁红豆喜出望外。“朗师兄!”一条深蓝色身影轻巧地落在梁红豆身旁,朗文扯下脸上的蒙头巾,对她露齿一笑。有了这名生力军加入,对她而言可是如虎添翼,朗文师兄可是镖局的第一把交椅,师兄妹两人合力迎向敌人,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那些刺客见苗头不对,便一溜烟地跑了。松了口气的梁红豆和朗文席地而坐。
“师兄,你怎么会来杭州?”
“陪浩然来的。”朗文笑笑。“他要我和你打声招呼。他有事在身,不能来见你。”
梁红豆闻言噘起嘴,“一定又是谈生意。”
朗文伸手向她。“浩然交代,要你把玉交给他。”
梁红豆诧异地瞅着朗文:“为什么?”但还是依言将玉给了朗文。
朗文耸耸肩,呵呵笑道:“先走了,我得陪他去谈买卖。”
说完便提气一跃,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梁红豆赌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铸雪楼迎客厅中来了两名不速之客以谈买卖为由求见东宫廷。
东宫廷略微不耐地步出屏风见他们。他见到来人时现出些微诧异神色,出乎他意料外来的是一名相貌清俊的年轻公子及一名武功看来不弱的大汉;而那年轻公子则轻松自若地摇着扇子,唇畔含着薄薄的笑纹。
“阁下是?”东宫廷有礼地问着。
“杜浩然。”杜浩然欠了欠身。“东宫少爷身上穿的厚绸夹金混纺布料就是出自我家布庄。”
“杜老板所为何来?”
杜浩然笑了笑,收起扇子插入腰间。“拙荆年少不便事,不知因何缘由惹恼贵楼主,招致不明人士骚扰,惹来杀身之祸,因此在下前来想请楼主高抬贵手,别再追究。”东宫廷蹩眉。“杜少爷别打哑谜。”
“拙荆闺名红豆,亦是范重明之女,杜某前来是为了这个。”杜浩然拿出白玉。玉一现,东宫廷脸色一凛。
“小弟不才,知晓东宫少爷亟需此玉,特拿来给东官少爷过目,不知东官少爷喜欢否?”杜浩然将玉在东宫廷眼前转了转。“不过……”
“不过什么?”东宫廷双手紧握。
“杜某是商人,当然不做赔本生意。”杜浩然嘻嘻笑着。
“杜老板开个价吧。”
“杜某先前已赚了东宫家不少银子,这次也就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五千两。”杜浩然伸出五根指头。
东宫廷闻言心下有几分了然,自袖中滑出两枚白玉。“我怎知买到手的是真货,还是仿制品?”
“买分心安、买分责任罢了。东宫楼主。”
杜浩然一点也不怕诡计被拆穿,一副没事样地耸耸肩。此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东宫夫人奔来,见了杜浩然手中的白玉喜上眉梢;杜浩然晃了晃玉,更逗得东宫夫人心花怒放。杜浩然另一只手又亮出一枚白玉,送至东宫夫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