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红豆吾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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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琪咬着下唇,微恼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此时突然有一只手掌拍拍她的肩,教她吃了一惊。

  回身一看,是镇上的秀才张文训,她嗔怒地瞪了下张文训不识相的脸。

  “做啥?”她没好气地问道。

  张文训见她气恼样也只好摸摸鼻子,没法子可想,他这呆样引起其他女孩们吃吃娇笑。他想摘殷淇这朵娇贵的鲜花早不是镇上的新消息,虽然镇民觉得他是痴人说梦,但可不敢在他跟前明目张胆地说出来,顶多在心底嘲笑罢了,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目前这个镇上唯一拿到秀才的读书人!

  张文训知道镇民私底下说他是不知变通的酸秀才,但他可不这么觉得,他自认为和几乎全由商人组成的李家镇镇民——一群为金钱汲汲营营的庸碌人——相较之下,他是斯文人,和他们满身铜臭的俗人可是天差地别的。

  自古有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不巧,他就是那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读书人!除了读书外没别的专长的他,只能靠教教小孩子读书识字换取温饱,可他相信,明年等他高中进士后,当场鱼跃龙门,翻了几翻,变了成“官”字辈的人物,李家镇的人也只能对他鞠躬哈腰,后悔当年对他不够礼遇,现在连帮他提行李都不配!

  他自认,像他这等聪明绝顶的人才,只有前相国的千金,掌上明珠殷琪才能配得上他的身分及才气,如果真能和殷家结亲,以后在官场上,看在殷老爷的面子,人家都还得礼让他三分哩!

  见殷琪粉面含怒的模样,一句至理名言浮上他清明、而且豁然开朗的思路——打是情,骂是爱!

  一定是这样子没错,殷琪会摆脸色给他看,想必是他张文训在殷琪心中的确是占有极重地位的,不然,殷琪没必要对他发脾气啊!绝对是这样,他聪明的脑袋瓜判断出来的事情绝不可能出错。

  “殷小姐,瞧你这模样,是不是刚刚跑掉的杜浩然给你气受了?”他把自己看见的事物用自己的逻辑贯串起来,综合一个最合理的答案,“我张文训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像杜浩然那种登徒子、纨绔子弟了,仗着自己家里有点臭钱、皮相也长得还可以,就四处欺负女孩子!这种人最缺德了,应该打入阿鼻地狱才对!”

  听见他的言辞,后面的女孩子们低下头来,口诵“阿弥陀佛”,互相使了个“大事不妙”的眼色,纷纷以衣袖掩嘴偷笑。这张文训的眼睛是长了眼翳是吧?搞不清楚真相就像疯狗似的乱吠乱吠,这下可破功了!

  “你……”殷琪气极。这人怎么这般说话,可是她的庭训又教她不能当众甩他两个耳光好叫他住嘴,只好猛一跺脚,转身跑走。

  张文训一头雾水地目送她离开,而后边支持不住的女孩们则笑得花枝乱颤……

  第二章

  定远镖局的迎客厅中,梁任研极度优闲地品味茶香,这是今年的春茶,隔壁家的杜老爷特地送过来的,说是今年评比最上等的春茶。他慢条斯理地从茶壶中倾出的第一泡茶汤,清雅的茶香中,冒出三朵白雾,像是三只白鹤自杯心飞出……

  “香,香,香,好香……”他一脸陶醉地闭上眼睛。“好茶!真好……好幸福……”

  突然间,一声摔门的巨响吓得他把手中的杯子摔在桌而上,溢出的茶汤烫得他连连叫痛,赶忙吹吹自己的手掌。

  “怪了,天气好好的,怎么突然间打雷哩?”

  定睛一瞧,就见女儿梁红豆气冲冲地走来,手中紧揣一技发簪,那发簪好像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被她握得紧紧的,几乎都快断了。

  “女儿唉,绣线买回来啦?”他小心地陪笑,还偷偷揣度梁红豆的心思。

  “没啦,买什么绣线,买你的大头鬼!”说罢,梁红豆双掌就要往桌面拍去,梁仕研连忙挡住她的手。

  “别啊,我的好闺女,这样下去桌子会报废的……”他以哀求的眸光看着梁红豆。千万不要啊,爹求你……

  梁红豆恨恨地瞪着她爹。

  “怎么?杜浩然那小子又惹你生气了?”梁任研拉着她的手坐下来,安抚安抚她的情绪。“你们俩从小吵到大,不烦吗?”

  “每回都是他惹我的,关我什么事?”梁红豆不依地抗议。

  “好好好,爹弄错了。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梁任研好言安抚。

  “我……”梁红豆顿住。她要怎么说?就告诉爹,说这次是因为杜浩然要把送她的簪子转送给另外一个女人吗?听起来像是乱吃醋的小妻子似的,这教她怎么说得出口啊!

  “怎么了?看你这副蠢样子,这次是你的错喽?”梁任研唇角勾起一抹看戏的笑意。

  “你别管啦!多事的糟老头子!”梁红豆忿忿地一拍桌,起身离去,把她老爹的笑声留在后头。

  夜凉如水,沉寂了一白昼的蟋蟀开始在风中广布鸣声,愈衬得出这夜的安静,偶尔有纺织娘来凑凑热闹,远方稻田不眠的蛙儿也唱起大合唱。

  不过,梁红豆这时可没那吟风弄月的情绪,下午杜浩然的举动带给她的气恼还没消呢!

  换上深黑色带枣红滚边的劲装,腰间系上一条绦红腰带,腰带随着夜风在腰间轻轻飞动,黑夜中的梁家院落只见她独自站立在水池畔调匀气息,空气中隐隐可察觉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杜浩然,我跟你没完没了!”

  水磨石墙上以石灰绘上一个粗略的人形。梁红豆凌厉的目光射向墙上的人形,右手射出一道金芒,瞬间定在墙上人形的咽喉部位,同时还没入约三寸深!仔细照看,是下午她从殷琪手中抢回的金蝶发簪。

  “呃……痛!”杜浩然按住自己的咽喉,不知为什么,突然间一阵刺痛,好像颈项被利器给刺穿一样,“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这么痛?该不会是有人嫉妒我的相貌行咒对付我吧?”

  他想想这个可能性,是东村的王员外家的长子?还是邻镇上个月和他抢醉柳阁当家名妓醉流云不成的陈大少啊?

  “比不上我就来这套吗?”他恨恨地骂道。

  杜浩然起身至他家庭院中走走,上个月从扬州请来的造景工匠刚把仿江南园林的山水景完工,围中花木扶疏,筛下月光点点,风中还有虫子连绵不绝的鸣声;奇怪的是,还隐约听见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发出的咻咻声,仔细地听,好像是从隔壁梁家院落传来的……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镂花八角窗框下,小心翼翼地从窗格中偷瞧着隔壁家的情况。

  梁红豆正执着一柄长剑对着池畔的一付稻草人出招,招招凌厉,每一剑都指向人体的重要部位。

  收势前,剑尖一掠,自稻草人腰际划过,收剑入鞘,稻草人也应声而断成两截,滚落地面。

  突然间,杜浩然觉得颈项上一阵凉意吹过,吹起他一阵寒毛直立。

  但是转念一想,这次不就是揭发她真面目的大好良机么?他借着墙面上突出的石块和间隙,爬上两家间的围墙。别怪他身手这么地窝襄,他又没学过功夫,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从墙角的阴影中走出,原本闭目调息的梁红豆被他的现身吓了一跳。

  “怎么,你改行当贼了啊?”

  杜浩然哼哼冷笑,露出捉到她把柄的奸笑。

  “我看见你的真面目了。你看看这是什么!”他沿着池边的石块走到那石灰人形那儿,指着那陷入壁面三寸的金簪:

  “瞧瞧,这是什么?还装什么乖巧的闺女!我定要向全镇的人揭发你的真面目……”

  粱红豆怒上心头,突然蹲下身子,手指轻弹水面,指力所至之处,裂开水面的水波,向前激射,凌厉的去势指向杜浩然身上各大要穴。梁红豆连弹飞射的水箭划开杜浩然的衣层,但不伤到他的皮肉,瞬间裂开的零碎布条破破烂烂地挂在他身上;杜浩然不敢乱动,就呆呆地定在墙壁上,悬在他脖子旁的就是那枚金蝶发簪,那金丝蝴蝶还兀自舞着……

  “梁伯伯,救人啊……要出人命啦!”他三秒后终于发声求援。

  “怎么了?怎么了?有贼吗?”梁任研睡眼惺忪,披着一件外衣就冲出来。

  看见院子中的景象呆了一呆,揉揉眼睛。怎么着?杜家那小伙子怎么给定在墙面上像木头人似的,而自家女儿怎么杀气腾腾地瞪着那小伙子?是他看错了吗?

  “非……非礼啊!”两个人同时喊出来。

  不同的是杜浩然脸上带着惊惧末定的神情,而梁红豆则是东窗事发的慌张。

  梁任研眼神转了一转:“非礼?是谁非礼谁啊?”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句话可是老祖宗留传下来的千古名言,梁红豆决定照先人的说法做,她以右手扯住左边衣袖,顺势拉下,撕下了整片袖子。

  “爹,你看,他把我的衣袖给扯坏了,看见我的臂膀!这不是非礼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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