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将她一头秀发拂乱,散布到脸上,使她步行起来不太方便。不过她从未想过要把它系住,她最恨绑头发了,让它自由自在、飘逸轻扬有多好昵!徐浩然一向不喜欢,他老怂恿她剪短发。
“等我从沙乌地回来时,希望你给我一个惊喜,剪短它,你会更时髦更亮丽。”
她对自己摇摇头,她又想到不快乐的事情上了。快十月了,徐浩然是不是快回来了?当然他的新欢朱蕙必定随行,十一月时他们俩会结婚吗?
丽诗听到汽车驶近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看看是什么人。没想到头发又挡住视线,她正忙着扫开强风之下的乱发。尴尬场面于是发生——哦,天老爷,一个非常非常尴尬的场面。
一阵强风袭来,丽诗身上穿着的软薄的裙子飘飘飞起,那双浑圆洁白又修长的美腿在风中毕现,更糟的是,是大腿以上的……
戴天仇—览无遗。
“多美好的一日之始!”他的车缓缓傍着她前行,幽默戏谑的低笑传人她耳中,“八月末的风儿真懂得情趣。”
丽诗拒绝看他,她快步跨向前,忘了飞扬的秀发,一双手一迳压着裙子。她想起今天穿着的纷红色内裤时,真恨不得死掉。这件小裤前面是透明的蕾丝布料哪!上帝,他不能看到这么多,除非——她和他上床!
“变哑巴了,丽诗?”
红色跑车如影随形,紧挨着丽诗前进,她的头回也不回一下。
“美丽无双的玉腿!”
“走开!”她目不斜视地大叫。
跑车主人呵呵笑起来。“别再把那双玉腿包起来,这样对男人不公平。”
“走开啦,讨厌!”
“噢,你在开玩笑,不是每个女人都爱听男人奉承吗?”
奉承你个头,她心里呻道。戴天仇终地心满意足地驾车而去,鲁莽爽快的笑声飘扬在风里。我对你还不能做决定,戴天仇,我仍旧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欢你?
但她不可能不喜欢他。他是……喔,好吧,她当然不会把他的阿谀谄媚当真,他对她的心意不会比她对他的多—分。
这—天的中午,林逸芬过来通知她戴天仇有事询问她的意见时,她很意外。“什么事?”她问。林逸芬没有回答。
她似乎显得很疲惫。“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这样。”
“怎么样?”
“忙呀,”林逸芬简短地答道。
工厂忙翻了天,为应付圣诞节的玩具订单,虽早在年前已经排定,但紧临节日的这一两个月,他们的进度仍须加速。
她走进戴天仇的办公室,妮可和她弟弟都在。他们的主子斜坐在办公桌上,地面有一半被玩具熊、布娃娃、机器人、长毛狗以及其它一大堆令人眼花撩乱的玩具占满。
丽诗对三人微微而笑,然后看着戴天仇。“你要找我?”
“我也要——”戴天元又准备逗她。
但他老哥拦阻他。“好了,天元,别胡言乱语,我不希望你影响她。”
戴天仇霍然起立。丽诗瞄他一眼,皱起秀眉;他看起来很累很急躁,他干嘛这么拼命,工作得这么辛苦?当然他已经不需要在堆积如山的钞票上再多撒几把了。
“跟我来,丽诗。”他随手抓了一只高四尺的坐姿玩具熊,拿着它的耳朵大步走出去。
她无言地跟着他进入会议室,—点也不明白他要她做什么?他把大玩具熊摆在宽大的长方形会议桌上,拉开两张椅子,指示她坐下。
她坐了,抬头望着戴天仇,无法克制唇边的浅笑。瞧他抱着玩具熊、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上的摸样……
“什么事?”她出声。
“别看我,看它。”
丽诗将视线调到玩具熊身上,第一次细细打量它的长相,几乎是第一眼她就不喜欢它。
“那对眼睛好阴险!”她冲口批评。
有一会儿,空气陷入沉默中,接下来一阵哈哈大笑从戴天仇往后仰的头部爆发出来。“阴险的眼睛!阴险的眼睛!”他笑得好开心,仿佛挖到宝藏。丽诗迷茫地蹬着他。
“你真是—语中的、一针见血,完全说对了,我们怎么都看不出采?阴险的眼睛!丽诗,你太妙了,太聪明了!”他倾向前,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在她腮边印上千个香吻。“你是个天才!”
她猛地把自己从他唇前拉开后,才发现自己未免有些反应过度。“我——我被搞糊涂了。”要不是他的吻使她如此激荡,她也想随着他笑。
“我和妮可、天元研究这只大熊半小时,认为它很棒,但始终觉得某个地方怪怪的。我猜是眼睛,可是无法指出异样之处——哈,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出它的眼睛太阴险,你完全说对了。”
“打个电话到哈林公司,要他们明天一早就杷样本再送过来,咱们再为它挑个好眼睛。”他端详大熊。“现在这—对眼珠子不够大,也是问题之—了。”
她点点头。
戴天仇站定俯视着她,笑意从脸上褪去。“丽诗,今晚和我共进晚餐好吗?”
“不!”
她拒绝的表情令他蹙起浓眉,然后才展颜—笑。
“我是有公事和你商量。”他说明。 ”
“哦?”
“哦,”他嘲弄地模仿。“这样你就有空了?”
“事实上,我没空。”她自己的想法令她赧然。
“呃……我晚上八点得上驾驶课。”
“你不会开车?”
“我会,”她嫣然笑答,“只是还没有驾照。”
戴天仇也笑。“好,我告诉你该怎么办。你的课得上—小时吧?上完课后你搭计程车到我家,我会准备晚餐,简单的牛排及沙拉,怎么样?能不的吸引你?”
吸引她的不止是这个。他是个这么多样化的人呀!有时候好斯文,有时候好傲慢,有时候好温柔,有时候好霸道,有时候又好有趣,但大部份时间很严肃。
“怎么样?”
“我——能不能在办公室商量?”
他显得很受困扰。“你怎么啦?我知道我不顶受你欢迎,但你也不必完全反对男性呀!”
丽诗睁大眼睛。“反对男性!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弟弟的观察结论。他把你当成自费雯丽(乱世佳人女主角)以来最性感的女神——你不会没发现吧?”
“哦,我发现到了。”她的目光移向他。“我也已经告诉过他——”她刹住。“你应该知道,我告诉过他什么。”
“不错。我所不知道的是为什么?你不止对他没兴趣,你的生活方式也很奇怪。”
“你怎么会晓得这么多——”
“听我说,你对加班一次也不拒绝,不管我要求什么,你总是服从,而且做得又快又好。你不与男人约会,生活安宁又神秘,每个人都对你好奇得不得了。丽诗,林逸芬跟我提过一次,她觉得你似乎夜夜都躲在家里,那真的怪异极了——”
“这不关她的事,也不关你的事。”
“对,”他同意,“但人们开始怀疑你为什么不辟谣?我不希望谣言在公司满天飞,所以并没有告诉他们那件事,也没有告诉我弟弟。”
她戒备似地站起来。“你在说什么?什么事?”
他叹口气。“你以前不是戴着一枚婚戒吗?显然后来又发生了一桩悲剧,我猜不透为什么、什么时候及怎么发生的,不过你为何要毁婚?”
听他这么问,丽诗几乎要微笑起来,他的想法居然与事实完全相反。“不是我毁婚,”她麻木的回答:“是他。”
接着是短暂的沉寂。戴天仇关切的双瞳盯住她。她没有毁婚,她没有负人,她昂起下巴承接他的目光。
“我懂了,”他安静地出声:“我懂了,而你仍然爱着他。”他缓缓地说。
那是结语,不是问题。丽诗不确定该如何回答,只好把视线调开。然而她无须回答,戴天仇再度开口了:“那么我们今晚九点见,等一下我给你我的住址。”
松了一口气是她现在最大的感受。她退了一寸,但他没有再得寸进尺,他不会再向她追究内情。他说的没错,人们当然会对她起疑,她必须公开这件事——曾和人订过婚,但现在已经解除了。
向戴天仇点点头。“九点。”丽诗简单回道。
☆ ☆ ☆
戴天仇的屋子完全出乎丽诗的想像之外。
她没有想到一个单身汉会住在这么宽敞华丽的大屋子里。妮可和戴天元都住在市区的小公寓,距此几里之外。
一跨入屋内,她就更加惊奇了。戴天仇穿着褪色的丁尼布裤及敞胸的上衣,领着她走进巨大的四方型大厅,她的眼光立刻被四壁的画作吸引。有的书面很熟,有的则极新鲜。
“你对绘画也有兴趣?丽诗。”
“绘画,是的,我喜欢画。哦,这一幅真美!”
她凑向其中一幅。“戴天仇!它是——你的作品!”
他无所谓的耸肩。“我的小消遣罢了。”
“小消遣?它很出色!”
他叹气,—股怪异的神色掠过他的面孔。“不,它不算出色,还过得去,仅此而已,不过我自己倒满喜欢它的。你要是也喜欢就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