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接过方来福递来的一叠帐簿,呈给柳炎文后,又继续说:「还有,这是你和整个广东省城几十家药铺的帐簿,其中你在一夜卖了一斤砒霜,而且还收了十两黄金呵﹗天底下,竟然有这么贵又这么好卖的砒霜呵?」
「这……这一定是我店里的伙计记……记错帐,不……不干我的事呀﹗」何大贵这下可急了,连忙撇清关系。
「是吗?」方忌威的唇边勾勒起一道迷人而冷残的微笑。停顿须臾,不疾不徐地道:「长富,你可以出来了﹗」
语毕,长富果然在何大贵、惠芸娘和赵知县惊恐的视线下,心惊胆战地走出来。
「老……老板,对……不起了,我实在不能再隐瞒下去了。」长富于是支支吾吾地说:「我承认,我……老板何大贵他……他把一斤砒霜全卖给了……柳夫人惠芸娘﹗还收了她十两黄金﹗」
何大贵将砒霜全真给了惠芸娘﹖﹗
这么说来,真凶就是……惠芸娘﹗
傅小柳、柳炎文、傅正龙、柳元元、方得天以及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诧万分,震撼得不得了。
现场顿时一片骚动。
「你胡说﹗」惠芸娘又惊又怒,霍地从椅子上跳起。
「我……我没胡说﹗」长富躲到方忌威身后,隔着老远的距离和她开战,「元宵夜的前三天,妳偷偷摸摸的来回春堂给了我们十两黄金,把我们刚进的一斤砒霜全买了。然后,妳还要我趁着元宵夜当天,把那些砒霜偷偷放到云来客栈客人的饭菜里。」
「大人,他……胡说﹗他诬赖我﹗」
「何大贵,你承不承认长富的指证?」
「大人,长富说的……全是实情﹗小的床下还有五锭没来得及花完的官银啊﹗」事到如今,何大贵已不愿再屈就于惠芸娘的威胁之下,只好俯首认罪。
「你……可恶﹗我要杀了你们﹗」芸娘正想冲上前杀了何大贵和长富,却被衙役们抢先以剑抵住了颈子,动弹不得。
「看来,这一切已经真相大白了﹗」柳炎文说。
「赵知县,你要替我说说话啊﹗」见柳炎文就要将她法办了,惠芸娘情急之下,不得不向赵知县求救。
岂料,赵知县见情势不对,就想溜之大吉。「巡按大人,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你想去哪儿?」柳炎文沉声低吼。
「我……我突然肚子饿,想回家吃点东西呵﹗」
「好啊﹗」方忌威立刻上前挡住他的路,冷笑道:「反正你坐在这也像个花瓶,还不如走得好,让巡按大人自己审案就行了,你就回家吃自己吧﹗」
「呵呵﹗我看,我还是留下来辅助巡按大人吧﹗」赵知县心虚地乖乖坐回原位。
「赵功﹗」见他如此自私,惠芸娘也气愤得不再为他顾虑,「好歹我也为你生了个孩子,现在你竟然见死不救﹗」
什么?惠芸娘曾为赵知县生孩子?天﹗一宗案子,竟还能抖出案外案呵﹗接二连三的惊诧,让在场的众人满足地看了一场好戏呵﹗
「妳……妳……最毒妇人心﹗竟然把我们的关系全都抖出来了呵﹗」赵知县脸色刷地发白,惊慌不已。
「芸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柳炎文勃然大怒。
「我……」惠芸娘顿时语塞。
始终不语的柳元元也难掩紧张,立刻上前对着赵知县怒斥:「赵大人,你堂堂一个知府大人,怎能当众胡言乱语?损了你的人格不说,还污辱了我娘的名节。实在太可恶了﹗」
「元元,妳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说话?妳知不知我是妳的谁?我可是妳的亲爹呀﹗」赵知县心急口快,一不小心就说溜了嘴。
天﹗他是她的亲爹﹗
赵知县竟然是柳元元的亲爹﹗柳炎文和柳元元听了差点没昏倒,而方忌威、傅小柳和围观的所有人也都是瞠目结舌,只差下巴没掉下来。
「赵功﹗我不准你说的,你竟然……」惠芸娘欲哭无泪。
「惠芸娘﹗赵功﹗告诉本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柳炎文怒气胜腾地问。
「大人,这…………这……」惠芸娘和赵知县冷汗直流,说不出事情的原委。
就在两人迟迟说不出口时,始终静立人群里的哑秃婆忽然走出来,缓缓开了口」」
「禀大人,这一切的真相就由我来替他们说吧!」
哇!哑婆竟然……奇迹似的开口了!
「哑婆,妳会说话?」
「是的。」
天哪!没想到,这已有十七年未曾开口说话的哑巴嬷嬷,竟然会……说话!
一连串的惊吓,让不少围观的群众相继昏倒。
「哑婆,妳是怎么会说话的?」
「是不是有什么独家秘方啊?快点告诉我们吧!」有人好奇地问。
「各、位、观、众!」突然,一直跪在地上发抖的何大贵和长富精神一振,自地上跳起,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罐以瓮装成的补药,像街头卖药似的大声喊:「哑婆极有可能是吃了由咱们回春堂传家秘方特制的补药」」回声丸!才能恢复她宛如黄莺出谷般美妙的声音!欢迎各位前来回春堂光顾呵!」
「去!」
众人齐声低斥,全体一致撇开头,不再理会那两个无聊人士。
*****
「哑婆,妳尽管说!」柳炎文命道。
得到应允,哑婆这才继绩说:「大人,事情是这样的,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十七年前,大夫人怀了身孕,是二夫人执意说服大夫人到扬州城待产的?」
「我想忘也忘不掉。」柳炎文忆起伤心的往事,不禁悲从中来。「雪蓉就是在当时生完元元后,难产而死的。她的忌日,也是元元的生日,我从没有忘记。」
「大人,其实大夫人的确生下了个孩子,不过不是元元。」
「不是元元﹖」
「没错﹗而且大夫人之所以会死,也并非难产﹗而是被二夫人亲手杀死的﹗」哑婆怒视向震惊的惠芸娘。
「什么?雪蓉是芸娘杀的?」柳炎文震惊不已。
「可怜的大夫人,被同样怀有身孕的二夫人骗到扬州,并早她一个月生下一名女婴。之后,她趁着大夫人刚产下孩子,还没有多余的力气逃命和反抗时,亲手杀了她﹗」
「这……怎么会……若我记得没错,我当时还有命我的护卫傅青山保护大夫人啊﹗以他的武功,芸娘绝不是他的对手﹗」
傅青山曾是柳炎文的护卫?这十多年前的事实,令傅正龙和傅小柳同样惊动不已。
「大人,大夫人刚生产完,傅护卫不可能就近保护她。」哑婆叹了口气,「当时,二夫人假藉探望的名义,进到大夫人的房里杀了大夫人和所有奴婢和奴才。
「接着,她还想杀了大夫人刚产下的孩子,却怎么找也找不到。幸好,让当时正要抱着孩子去给大夫人的产婆在门外发现了一切。产婆于是急忙将一切告诉了傅护卫。傅护卫原想立刻去杀了二夫人,但二夫人却早已逃之夭夭。」
顿了许久,她拭去伤心的泪水,才又继续说:「傅护卫先安葬了大夫人。数月后,当傅护卫赶紧回到提督府,这才发现一切都太晚了。惠芸娘竟将自己的孩子当成大夫人所生的,骗了大人。偏偏让二夫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为了保护大夫人的孩子,傅护卫只好带着孩子隐姓埋名,一心期盼孩子安然长大后能回到大人身边认祖归宗,然而……」
「够了﹗哑婆,妳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惠芸娘又惊又疑。
「因为,我就是当初亲眼目睹一切的产婆﹗为了替善良又可怜的大夫人申冤,我潜伏在柳府,装哑至今,就是为了这一刻﹗若是我不装哑巴,恐怕妳就不会这么放心的让我待在柳府这么久了呵﹗更不会让我知道,元元的生父竟是赵大人﹗」
停顿须与,哑婆又说:「当然,妳之所以大费周章的杀光镖局上下所有的人,是因为妳根本不知道大夫人生的究竟是男是女。为了铲草除根,妳宁愿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人﹗」
「妳」」」惠芸娘不敢相信她的一切所为早就被哑婆看穿了。
柳元元紧抓着惠芸娘的手摇撼,害怕的泪水爬满了整张娇颜,「不﹗不﹗我不相信﹗娘,我怎么可能不是妳和爹的孩子?」
「别吵了﹗」来不及整理紊乱的思维,柳炎文已暴跳如雷,冲向惠芸娘,一把掀起她的手,大喝:「惠芸娘,原来雪蓉是妳杀死的﹗原来妳早有身孕,却不是我的孩子﹗原来这一切都是妳一手设计的﹗」
「爹,你怎能单凭哑婆的一句话,就……就认定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呢?或许……是赵知县和二娘故意陷害我的﹗」柳元元被逼急了,也只好六亲不认了。
「元元,妳……妳……妳怎么可以这么说?」惠芸娘痛心极了。
「大人,请容哑婆再说一句话。」哑婆又继续说:「当初,大夫人产下的的确也是名女婴,不过,女婴的手腕上有颗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