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地自她眼角滑落,令他心头一抽。
“你哭什么哭?我又没欺负你!”嘴巴虽然仍旧很坏,但钳制住她的怀抱却松了开来。
她抽噎着反驳道:“你还敢说?”
“怎么不敢?”他说归说,但手却不由自主地掏出了巾子,以不符合他说话口气的温柔为她拭去颊上泪痕。她的眼泪是他最大的天敌,每旦只要一碰上她掉泪,即使错不在他,他还是得高举双手投降。“你这么爱哭,小心哭坏了眼睛,到时候你看不到路,别奢望我会帮你。”
“才不会呢!”
“不会?哪,我的医术可是你教的,眼睛哭不哭得坏,你比我还清楚。”
“我说的不会才不是那个呢!”
他挑眉,“不是那个是哪个?”
她抿了抿嘴,整个人突然偎进了他怀里,轻轻抱住他劲瘦的腰杆,将小脸贴在他心口,不让他看到她泛红的双颊。“我说的不会,是指你才不会不帮我呢!”
她的搂抱教他身子倏地僵了僵,“你……”她知道她是在做什么吗?他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涨红了一张脸。
浓而不腻的体香窜入他鼻息间,惹得他是神智恍惚;手中拥抱的是柔若无骨的少女身子,勾得正值血气方刚之际的他是坐立难安。
他知道她是因为信赖他才敢这么不避讳地亲近他,要是在以往,他是可以坦然地任她赖在他身上,可是……
半年多前他伤重在床时的一场梦境教他这些日子来一见到她就尴尬,甚至有时候光看着她,就会难以克制地胡思乱想起来;想她菱形小嘴尝起来的滋味、想她掩盖在层层衣物下的婀娜身段、想她胸前日渐高耸的坚挺是否如他想像般的柔软……
仿佛没感觉到他的僵硬,她迳自絮絮叨叨地念着:“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要不是我,你现在哪还能欺负人?”说着,她不满地伸手戳戳他绷得硬邦邦的胸肌,“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喔!你欠我一条命,看你要拿什么来还!”
“我……”惊觉自己异常沙哑的嗓音,他连忙咳了两声做为掩饰,试着想不着痕迹地推开她。
“你没听说过施息不望报吗?”
“没听过。”她耍赖地摇头,并在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后,倏地收紧了抱着他的纤臂。
他真以为她没发觉吗?
如何能忽视他那如影随形的火热视线?以前他看她的眼神有着柔情、有者宠溺,而现在却多了一股渴望……
她知道他渴望什么。从小在娘的教导下,不只是病理、本草,甚至连人的身体她也了如指掌,所以她很清楚地要的是什么。
而她,并不排斥将他要的“什么”给他。
“宁儿!”惊觉自己对她的拥抱产生了不该有的本能反应,害怕她会察觉,他急得动手推开她。
压住他忙乱的大手,她突然抬头直视他眼眸,“你肯发誓永不离开我吗?”
他一怔,直觉回答道:“怎么这么问?我当然不会离开你!”
他毫不犹豫的答案教她嫣然一笑,那绝美的模样让他心跳硬是漏了几拍。
“你答应了永远不离开我,那我也答应你,永远不离开你……”
☆ ☆ ☆
天色尚未大明,三和便已习惯性地早起,在简单的梳洗后走出住屋,步入医堂,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师父?”
进了医堂,乍见第五衡端坐在靠窗的书案前,望着外头不知在着些什么,三和不禁吓了一跳。
“你怎么又那么早起啊?”环顾医堂里已经打理好的一切,三和无奈地丢下刚拿起的扫把。“我不是说打扫和准备开店的事我来就好吗?你这样会让我很设成就感既”
想当初刚进医堂打杂,本以为依师父死板板又冷冰冰的德行,应该会丢给他一堆到死也做不完的杂劳,而他也已做好面对任何磨难的心理准备,怎知事实却刚好相反。
唉,说起他这个师父他就想叹气。也许是第一次收个助手在身边,还不习惯有人在一旁帮助吧,初进医堂的那一个月,他可是卯足了劲跟师父抢事做呢!为了从惯于自己动手做的师父手中抢得一些工作,他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好不容易终于让他抢到了每天一早的开店准备工作,怎么现在又……“三和。”第五衡抬头低声唤道,打断了三和暗地里的咕哝。
“什么事?”
“要你背的药书背好了吧?”
“嘎?”完了!没背!三和暗叫不妙。亏师父还怕他一时记不齐,延了半个月才考,而他压根忘了有这回事。昨儿个师父在赶钱伯时也曾提起过,怎知他记性这么差?唉!真该打!
“师父,我忘了有背书这回事了。”厚着脸皮向师父自首,已做好扶他见记冷眼兼冷哼的准备。
“是吗?”出乎他意料地,第五衡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既没瞪也没骂。
三和见没挨骂,直觉得不对劲,忙凑到第五衡面前,仔细地打量起他来。而让三和感到奇怪的是,平常第五衡不喜他人的靠近,总是和人隔开一定距离,连三和要近他身也不容易,怎么今天三和的大饼脸都已决贴上他的睑了,而他却还毫无知觉?
“师父,你人是不是不舒服?”三和观察了老半天,对第五衡视而不见的功夫由衷地佩服。
“师父?师父?”连叫了几声,第五衡这才有了回应。
“你去后院的药圃看看吧。”丢下吩咐后,第五衡便起身转过后堂的居室。
“等一下,师父,你还没说早上是要吃饭还是吃粥啊!”
“早上当然吃粥罗!还问?”正巧打外头回来的罗安,顺口代第五衡回答。
“罗叔,散步回来啦?”
每天一早必定会出门散步活动筋骨是罗安十多年如一日的好习惯,而这也是让他即使不会武,又带出入章台酒榭,亦能保持最佳体能的方法。
抄起披在肩上的布巾,罗安一边拭汗,一边吩咐道:“别吵你师父,他昨晚似乎是作了什么噩多,时睡时醒的,加加减减恐怕还睡不到一个时辰。”
“罗叔怎么知道?”
罗安没好气地白了犹自傻呼呼的三和一眼,“昨儿个我睡哪儿?”
三和愣了下,“罗叔昨晚不是跟师父睡一块吗?”罗叔该不会连自个儿睡哪儿都忘了吧?
听到他的回答,罗安拼命忍住敲他大头的冲动,嘿嘿子笑道:“是啊!我是跟你师父睡同铺呢!”
☆ ☆ ☆
崎岖不平的山路拖延了马车的速度,而一路不停的颠簸,更是让身子早已病弱得可说是濒临人鬼门关的八岁娃娃痛苦不堪。看着孩子受苦挨痛,想加快速度以免延误就医,怕的是孩子虚弱的身子禁不起赶路的辛苦,但若是再不快点,又恐怕会来不及。
“二宝,怎么不睡?”薛氏紧紧地将儿子抱在怀里,低头看着孩子原本圆亮有神的晶莹大眼变得黄淘而空洞,锥心的痛楚再次袭上胸口。
小男娃乏力地摇摇头,干瘪细瘦的小手揪紧了娘亲的衣衫,“娘,我们到了没?我好累喔!”
“不累!不累!”薛氏强忍住激动,哽咽着哄道:“我们很快就到了。”
坐在前头车夫身边的殷三听到了马车内妻儿的谈话声,忙转身掀开布带,探头关心道:“二宝怎么了?”
“相公,”薛氏红着眼眶抬中一凛,忍不住转头瞥向殷三因过度压抑而显得面无表情的侧面。
现在在他眼前的已不再是他所熟悉,高傲且自负的三少爷,而只是个和他一样为儿女担心操劳的父亲。
暗一咬牙,车夫点头道:“好!那就请您和夫人、少爷坐稳了!”
☆ ☆ ☆
站在青石村口,等得有些焦急的罗安来回踱着步,频频眺望路的另一端。“怎么还没到?”
“罗叔,你别急嘛!说不定他们待会就到了。”三和摇头晃脑地跟着地走来走去,看不出有一丝罗安身上的紧张,反倒是多了几分闲散。
完全听不进三和的劝抚,随着时间的流逝,罗安是越来越不安。“该不会是出了事吧?”
他到青石村都已四天,远超过约定好的时间,而殷三夫妇却还不见踪影,教他怎能不担心?
为了先一步做好安排,他连骑了三天快马才赶到青石村,可殷三夫妇俩带着儿子,即使日夜兼程赶路,恐怕也未必能如预期的在前天中午抵达,但现在都过了两天,再怎么拖延,马车都该到了才是啊!
“罗叔,”三和眼尖,远远就瞧见了道路另一端飞扬的尘土,“好像有人过来了。”
“是吗?”罗安一听立即抬眼望去,果然看见一辆马车往村口疾驶而来。“希望这真是殷三哥他们!”说着往前跨了两步,在路中央站定,朝那驾马车的人用力挥手。
车夫定安认出了他,随即缓下马车速度。
“定安,”罗安上前帮忙拉住马匹,“你们怎么那么慢?三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