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杂病论、人体针灸、百毒谱、千药堂……
很好,非常好,实在是太好了!
没多久的时间,莫邪就看见一个瘦削的人影从这个石室跑到那个石室,手里抱着一大堆书册。
记得以前那些主人在看见石室里的绝世武功时也是这个模样,所以她并不感到惊讶,只是在发觉韩观封跟之前的人没有什么两样时,几乎找不到任何情感的思绪里,竟然有一股类似失望的情绪。
这怎么可能?
一把神器是不会有凡人的七情六欲的,必然是她多想了,即使韩观封如一般的凡夫俗子也不关她的事,她不该多想,不能多想。
进去石室里收拾好杂乱的书籍,没仔细瞧那些书册的名字,心想这些被留下来的,大概又是那些几乎无人翻动的古籍或是较为浅显简单的武功吧!
☆ ☆ ☆
韩观封是个天才,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石室里的书虽然少说也有上千册,韩观封只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将它全部翻完,一开始丢在地上的那些,也在无聊打发时间的情况下翻阅完毕。
不过看归看,记是记在心里了,学不学在他。
「你不练剑吗?」
莫邪一开始并不是很在意他到底看进去了哪些东西,后来发觉他整天除了修习心法外,就是拿着针在自己身上插来插去的,完全没有练武练剑的意思,更不曾要她化为剑身,让他习惯挥砍的动作或试试武器本身的重量。
伤已经完全痊癒的韩观封,赤裸着胸膛躺在离山涧不远的洞穴外,试图将被灵石玉乳养白的身子晒黑点,不过多日来的努力下,他不但没被晒伤,甚至连一点变黑的迹象也没有。
韩观封欲哭无泪地瞪着自己黑不回来的肌肤,心里第一千遍埋怨那灵石玉乳的养颜效果。「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练剑的?」
「你不练?」
「不练。」
「为什么?」她一直以为他那么勤奋地看那些书,无非是想成为武林中的第一人,这是大部分男人的愿望,不是吗?
「我爹要我这辈子不准当农夫。」
不准当农夫?这跟练武有什么关联?
看出她眼底的疑问,韩观封笑笑,起身穿上莫邪自镇上替他买来的外袍,柔滑的丝质绸衣,让他完全脱离穷酸貌,来把扇子摇摇更像是官宦人家子弟。
「农夫是出劳力的工作,当个武夫也是出卖劳力的工作,两个同样都有个夫字,凡是出卖劳力的工作,都有违我爹的遗言。既然不当个武夫,练那些有的没有的作啥?」说着,他露出皮皮的微笑,真正的原因,没必要早早就说,以免还没得到之前就先失去。
很牵强的理由,不过莫邪还是弄懂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不打算练武功,更没有称霸武林的想法?」心里又再度被撼动,止不了心波摆荡,他果然还是不一样。
「没错,孺子可教也。」
「那你看那些书做什么?」她两个多月来的想法完全被推翻,一时心里翻搅,说不出是怎生滋味。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要是他韩观封想做的事能让人轻易猜出,那他还不如早早收拾东西,回家继续当他的为五斗米下跪的穷儒生算了。
「你……」突然觉得他的表情着实有些可恶,那算记好一切的目光,像是连她的惊刹都给算了进去。
「知道那么多的东西,不练武防不了身。」人心是可怕的,要是让人知道他晓得那么多的绝世武功秘笈,再加上整个洞穴里数不尽的财宝,及一池珍稀灵石玉乳,定会引来不少杀身之祸。
当初她的几个主人,虽然个个在她的帮助下都拥有一身的好功夫,可在人心贪婪的情况下,能好好善终的寥寥无几,一生皆在仇恨血腥的打绕下痛失岁月和爱人,空留寂寞与悔恨。
一身侠名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成空,堕入无尽轮回里重新再来一遭,前世债今生还,永无休止。
怪不得他们会嘲笑人类,实是因为他们无知得令人可笑。
韩观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不说,我不说,天不说,地不说,又有谁会知晓?」
「福祸无门。」
「既然如此,更不必自寻烦恼,该来的总是会来,不会来的又何必空着急?」韩观封整理好衣服,转身回隐密的洞穴里,虽不曾练武,在几个月来的心法修炼下,身子轻盈不少。
在隐密的洞口前,他忽地停下脚步,回头深深注视着莫邪。「更何况,我不会武功,并不代表你不会是吗?」
莫邪半眯起双眼,危险地盯着他带笑的温和神情。「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点也不担心她略显杀机的眼神,他悠悠哉哉地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你曾说过你会保护我,直到我死为止。」锁住一个人的方式不只一种呀!
「你……」她真的不晓得该怎样看待这奇特的男人,她的生活似乎再也无法恢复过去的平静。
闲适地转身步入洞穴里,朱唇掠上一抹诡异得逞的浅笑。
年纪小并不代表心机比别人少呵,谁让他是个狡猾奸诈多疑的人类呢!呵呵!
☆ ☆ ☆
「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环顾四周,破旧的茅草屋根本遮蔽不了风雨,窄小的屋子里除了一张木桌,两张椅子跟一张木板床外空无一物。所谓的厨房也不过是在茅草屋外头搭个小棚子,棚子下一个土灶跟旁边的小米缸,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锅子的东西已经被风吹到草丛间。
这种环境连她所在的洞穴都比不上,亏他一个穷书生还能撑这么久。怪不得住在山洞的三个月里,都没听见他抱怨的声音。跟这里比起来,那洞穴简直可以称作皇宫。
韩观封没听见她说话,兀自为床上那条破旧的棉被默哀,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没回来而已,陪伴他多年的破布……不!棉被,就已经寿终正寝,上头长满青白色的黴。
「你不会是打算去买纸钱来烧香祭拜吧?」瞧他只差没对着棉被跪下来拜而已,心想搞不好连他那好高骛远的爹去世时,都没现在的模样来得哀伤。
「不用了,找个地方埋起来就行了。」爱说笑,纸钱都比这条棉被贵。
还埋起来?她第一次看到有人神经到去埋一条棉被。
莫邪深吸一口气。「你打算埋在哪里?」
「我爹旁边那个位置不错!还是你觉得把它烧掉送给我爹盖会比较好?不过我爹那种无大善大恶的人,说不定棉被还没送到他手中,就投胎轮回去了。」
莫邪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被他这么一闹又更不想说话了。
一旁的韩观封仍很自得其乐,拎起僵硬的棉被就到外头烧起来,等烧到一半才想起衣箱里那些破旧的衣物下场大概不会差棉被太多,又跑回屋里打开衣箱,果然看见已见破烂的衣服躺在里头,一只老鼠从里面钻出来还吓了他一跳。
眼角扫到那只硕大的灰色山鼠,被韩观封逼得一肚子烦闷的莫邪正好找到发泄的物件,一个掌风扫过,山鼠撞在墙上变成噁心的肉泥。
看到这一幕,韩观封既不起鸡皮疙瘩,也不曾寒毛直竖,更没叫喊出任何声音,他只是眨了一下眼,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奔逃出门。
莫邪还来不及意会他莫名的行动是什么意思,发出一声嘎吱声后如山崩般倾倒的屋樑告诉了她答案。
一瞬间灰起尘扬,茅草屋变成茅草堆,一道银光从中飞射而出,停落在韩观封的身边。
「你早就知道了?」莫邪开始犹疑着要以人形,还是原形来杀这个人会比较方便。
韩观封不知死活地一笑。「拜託!那么烂的屋子,有眼睛的人都晓得它禁不起阁下掌风一扫好不好?」幸好他逃得快,要不然现在就被押在那堆破烂里,虽然压不死人,不过会痛啊!
「你连一句警告都没有!」
「放心,它连人都压不死,更何况是一把剑?你现在不就安然无恙的站在我身边?连一点灰尘都没沾到。」不是他没良心,而是以他这种弱书生都能逃出来,她武功盖世更不会有差错。而且他要是真的会傻到多浪费时间提醒她,现在他肯定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一个。
明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莫邪还是一肚子火,头一次尝到生气是啥滋味。
「你还说!」
「怎么?生气啦?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难不成你以前的主人真的会不管自己死活,拼命去将一把剑抱出来?而且还是一把会自己飞出来的剑。」
「那当然!」她在人类眼中可是价值连城的宝剑,是江湖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兵器,有多少人为了她宁死不放手?当然会将她自危险里抱出来!
岂知,得到确定答案的韩观封不但没有半点愧疚,还露出一脸无法置信的神情。
「你是说,真的有那么一群疯子宁可要一把冷冰冰的宝剑,也不要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