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刘金芳不自省,倒怪起顾学维的不是。“你的父亲是长子,你是长孙,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谁都夸赞你英明睿智;而我呢?丹尼尔呢?都只是你的阴影下苟且偷安的附属品。”
她的话伤不了顾学维,反倒令人同情她内心的偏差。
“不要这样看我,我不是可怜虫。”刘金芳怒斥。
“你要就给你吧!”顾学维突然觉得未曾有过如此的心旷神怡。“等我向董事会报告之后,便卸下总裁一职。”
“真的?”刘金芳抢上前去揪住顾学维的衣襟。“你是说真的?”
格开她的手,顾学维自沙发中起身。“当然是真的,我从不说假话。除了刚才医生所说的话是我编造出来的;我只是去做了检查,报告还要一天才会出来。”
刘金芳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套出了话。
这时,门口的声响引起办公室里两人的注意,他们看了过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丹尼尔早站在那里。
顾学维走了过去,一手搭在丹尼尔的肩上鼓舞他道:“这一切都交给你了。”他不再留恋地步出办公室。
他不知道丹尼尔有什么反应,只听到刘金芳兴奋的叫嚷:“儿子,我出头了,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奋斗了许多年终于如愿以偿,顾学维很高兴自己还是有用处的。
※ ※ ※
唐城临时换总裁一事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美国总公司一致说明总裁正在休假,亚洲事务由丹尼尔——顾耀祖先生代理;但统合事务的重任,暂由总公司董事会选派人士处理。
根据他们的说法,总裁一职人选非顾学维莫属。
但是他的行踪也在一夜之间成谜,好像就这样在台湾消失了。
“你出去别再乱说,他要横死街头也和我们无关。”余仁发殷殷告诫孙女,不想再让她蹚浑水。
看着报纸喝着粥,余柔珊没搭腔,若是开口可能会引起外公无休止的谩骂说教;况且,在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不必忙着让情况更加混乱。
“柔,你听到了没?”余仁发不满外孙女静默不语,发出如雷般的怒吼。
余柔珊以手指掏掏耳朵。“你这个习惯要改改,否则嘉安要是把你的金曾孙带回来,不每天哭闹才怪。”
一家子男人说话都像打雷似的,再强的心脏都难以承受。
这些天她一步也出不了门,连班都上不了,怎么可能和谁说什么,外公还真是小题大做。
被点醒的余仁发立刻降低音量说:“你说,你是不是和那小子曾经有过什么?”瞧他这话说得跟猫儿叫似的,一点魄力都没有。
要吼人当然就得要大声,否则怎么压制得了人?看这丫头又是一头埋进报纸里,连应个声都不肯。
反正乖曾孙还没回来,他还可以再练练嗓子。于是,他用大声公的声调再把问题问了一次:“你是不是和那小子曾经有过什么?”
其实不只是他,余家的男人都想对着她大吼;若不是瞧她当众晕倒的可怜样,非得全员吼上一回才行。现在,只好让当家做主的代劳这一回。
似乎是和余仁发杠上了,余柔珊将嘴里的酱瓜咬得喀咯响,令人又气又无奈。
餐桌上的其他人不敢看向余仁发,生怕一个忍不住,嘴里的稀饭会全喷上他的脸。
晨起吼吼外孙女、松松筋骨后,让余仁发也饿了起来,反正她就在家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有一天他会制得住这小妮子的。
于是,一家子的老老小小又恢复平静,和乐的吃起早餐。
在屋外的赵叔听到里头静了下来,赶紧把车子开出来掸掸灰尘调整镜子。车身之前让人刮出来的痕迹,虽然已经修复好,但是在他的利眼中永远可以指出痕迹的所在,也能指出造成它们的罪魁祸首。
当他将车子整理妥当时,大门的门铃却响了起来。
宅子里人们来来去去并不是多稀奇的事,但是没有人会不识相的选个人家在吃饭的时候造访。他没让屋内的帮佣出来开门,亲自去大门边看个究竟。
门外车子里坐着的是陆文衍,这些日子他都是趁着到美术馆上班之前来到宅子报到,但从未这么早过。
“我和柔约好了,要带她去参观展览。”陆文衍自动说出来意。
说实话,赵叔对陆文衍没有恶意,只是对他将大小姐摆在考古之后很不爽罢了。那些老骨头会比活着的人重要他才不信,但是家里上下都原谅他了,他又能怎么办;要不是看他还有悔意,他会帮着余家上下给他一顿粗饱。
开了门让陆文衍将车子停进大门内,别让他挡住他等会儿出门的路。
其实,赵叔心里觉得大小姐还真是去挑人,比起她还在世时几个追求她的男人,陆文衍算是脚踏实地的老实人,他不像是个学术界的名人,倒像个普通的上班族。
“你来得太早,大家都还在吃早餐。”赵叔的语气只比生气要好上一分。
这已经是他最和善的表现,对外人他一向都是不假辞色!不是因为他倨傲,而是为了保护余家人。
陆文衍不好意思说,自己想让女儿对他感到骄傲,认同他放弃情爱所追求的梦想,才会在天没大亮便醒来,兴冲冲地上余家来。
虽然顾学维失踪了,但他还是尽本分为展览而忙。
只不过有个令他头疼的人物存在。那刘金芳不论他是否有时间,每日必到美术馆,明明对古文物没兴趣,却又要拉着他为她导览,罔顾几位专职导览的存在。
他多少希望女儿的出现能令她退却,今生他除了梦芷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不过他也挺好奇的,那顾学维使的是什么方法,居然让所有人都遍寻不着。
站在余家的庭园,他一边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和赵叔闲话家常,内容都绕在余梦芷母女身上,令他欣喜有那么多人爱护着她们,也失望自己错过了这些。
突然,他耳尖地听到异响,而且还来自他的座车,回首一看,他几乎要昏厥。
顾学维竟为了掩人耳目,藏身在他车子的行李箱中,忍受着一路上的颠簸没让他发现。真不晓得是自己的警觉退化,还是他的耐力过人。
“你来余家做什么,他们不会乐意见到你的。”陆文衍提醒道。
余家人非但不乐意看到他,只怕会想除之而后快。柔珊还是死咬着秘密不放,但他们都明白,这一对小儿女肯定曾经有过一段情。
“你这小子还敢来余家!”赵叔不知道打哪儿拿来的竹扫帚,高举过头朝着顾学维直冲而来,往他脑门上挥了过去。
新仇旧恨今天一并彻底清算,他是打着这个主意。
一时之间,陆文衍不知道该站在哪一方,基于爱女心切,他很想加入赵叔的行列,甚至想抢过他的扫帚对付他;但他又不想多生事端,让里头的人察觉。
两难哪!
第十章
听到自庭院传来吵架声音,余仁发率先起身离开餐桌,余品正夫妇跟在身后,余嘉琛和余柔珊殿后,一行人步出主屋。
若非赵叔嘴里直咒骂着顾学维,谁都不敢相信那个满脸于思、状甚落魄的男人会是顾学维本人。
先不论对他外表改变的惊诧,余家的男人一想起他曾有过的卑劣行径,全数卷起袖子上前助赵叔一臂之力。
“大家都别插手,我来就好。”余嘉琛冷静的阻止一群老人家。
论体型、论实力,他和顾学维不分轩轾,两人一对一是场公平合理的争斗。他解下领带抛向余柔珊,踩着稳定的脚步向顾学维靠近。
瞧着两人像战车似的对峙,余柔珊明白这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谁都不可能在对方身上讨到便宜。她看着顾学维,明白自己嘴里虽然直嚷着讨厌,心里不可否认的还是喜欢他的,她不免露出担忧的神情。
余嘉琛的右直拳猝不及防地挥出,直击顾学维的下颌,那结结实实的一拳令他整个人向后飞去,跌坐在泥地上。
一条细细的血丝自顾学维嘴角流下,他毫不在意地抹去。
“我尊敬你们是柔的家人,不会还手。”他是真心诚意地来向余家道歉。
余嘉琛可不领情。“你大可以还手,否则不但你那张俊俏的脸不保,连性命也岌岌可危。”
他的话可不是虚张声势,刚刚那一拳便是警告,他曾经以一敌四击退了四个持刀歹徒,一个顾学维并不比他们强。
自余嘉琛的眼神看得出他是认真的,但顾学维仍然打定主意不还手,是他理亏在先,自然得承受这种待遇。
也不管他是否有了心理准备,余嘉琛的第二拳击中顾学维的腹部,令他疼得几乎跪倒在地,但只是几乎;幸亏他平日没有偷懒,也有好好的锻炼身体,才有办法吃下这一拳。
吃得下余嘉琛两拳还能站得起来的人不多,也因此,他对顾学维不免另眼相看;不过,这不代表他的怒气消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