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翠儿看得胆战心惊,虽然小姐不是第一次受罚,却还是第一次这样当着众人面前被毒打,这实在太……
翠儿的视线瞧向煜礼,问题就出在这个长得斯文好看的十二爷身上,如果他肯说句话的话,那么小姐就不必受皮肉之苦了,毕竟小姐是因为自己才受罚的,所以她也得帮帮小姐才是。
想着,她也顾不得事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径自冲上前跪在煜礼面前。“十二爷,求求您救救小姐吧!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小姐会没命的,求求您,翠儿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求求您!”
黛岫咬着牙颤声道,“翠儿,不必求他,我宁可被活活打死,也不要……啊!”
只闻一声惨叫,黛岫身子往前一仆,原来那贾实举脚往她胸口踹去,几乎将她当场踹晕。
“你这贱婢,我待你母女素来不薄,你不思图报也就罢了,竟然冒犯十二爷在先,如今又出言不逊在后,你以为我不敢打死你吗?”说着,作势想打死黛岫。
煜礼眼睛一眯,站了起来,“住手,贾实!你不欢迎我来就明说一声,何必在我面前教训小妾给我看?董昌,咱们走,记得回去向七哥说说他调教出来的好门人啊!”
贾实慌地丢下藤鞭,“十二爷恕罪!十二爷肯光临寒舍,小的求都求不来,怎么敢再惹十二爷生气?只是这贱妮子太不懂事,所以小的才略施薄惩。如果十二爷不喜欢,那小的以后再也不打她了!请十二爷不要告诉七爷。”
他对坐在地上,兀自揉着胸口,脸色惨白的黛岫说道:“黛岫,还不谢谢十二爷恩典!”
黛岫静静地坐着,动也不动。
“黛岫?叫你谢谢十二爷恩典,你没听见吗?”
她勉强点点头,向煜礼一磕头表示谢意。
贾实随即又说:“十二爷,让黛岫伺候十二爷更衣吧?十二爷金枝玉叶,若是受了风寒露水的,奴才承担不起。”
他拍拍手,立刻有几名丫环捧着崭新的衣物、袜子、靴子走了进来。
“这是奴才的一点心意,请十二爷笑纳。”他板起脸对黛岫说:“黛岫,伺候十二爷更衣。”
黛岫浑身颤抖,艰困地爬起身,一语不发地低头对着煜礼福了福,然后径自往前走去,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煜礼一眼。
当她经过煜礼身旁时,煜礼闻到她身上所散发出的一股香气,那香味是他所熟悉,所魂萦梦系的,他的视线禁不住随着她移动,心中顿生疑云。
贾实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切,他不动声色地上前,“十二爷,请!”
“嗯!”煜礼低低一哼,也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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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鸳鸯馆分南北两厅,北为三十六鸳鸯馆,是贾实用来招待客人用的;至于南馆叫十八曼陀罗花馆,馆依山势而建,山上满是曼陀罗花,在四隅各有雅房一间,是贾实用来招呼客人起居的,而黛岫就站在靠北的一个房间中等着。
一见煜礼进来,她闷声不响地低头上前,伸手就要替煜礼脱衣服;煜礼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你叫黛岫?”
她点头,身子微微一抖,使劲想挣脱他的手。“请十二爷放手。”
“姓什么?”
她喘息着,小手努力想摆脱他,“请十二爷放手,这样我没有办法帮你更衣。”
“你先告诉我你姓什么?”
她还是没有回答,四周顿时陷入一片寂静,静得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煜礼试探性地说道:“你不说我一样知道,你姓朱,对不对?”
她缓缓抬起头,美得惊人的小脸上满是抑郁与无奈,一对水灵灵的美目中净是凄楚。
乍见她的容貌,煜礼一愕,像被雷击到似的,猛地松开手。
是耶?非耶?真耶?梦耶?他真的又看到那个令他朝思暮想,连做梦都不会忘记的容颜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抚她柔美依旧的小脸,指尖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一路滑到她微启的小嘴上,终于忍不住将她搂人怀中,镶烫的唇猛然堵住她的,重重地吸吮着、回味着。
是她,果然是她!这香气、这甜得醉人的红唇,这他吻过无数次的小嘴,这无法替代的熟悉感觉证明了一件事,他的黛岫没有死,他的黛岫还好好的活着。
煜礼吻得更深了,他撬开她的唇瓣,舌尖探入她嘴里和她纠缠着,搜寻着记忆中她的柔美和羞涩。
那霸道又深情的吻,让朱黛岫差点昏厥过去。是他,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抱着自己、吻着自己,这不是在做梦,不是在胡思乱想,而是真真实实的他!
她抱紧他,想在他怀中狠狠哭上一场,好好诉说分离这段日子以来的相思和挂念,可贾实那张肥胖、猥琐的脸却突然闪入脑海,使得朱黛岫心头一惊,当下用力推开煜礼。“十二爷,不要这样,不要!”
对朱黛岫的拒绝,煜礼毫不在意。他怜惜地捧起她的脸细细看着,无法置信地说道:“青儿,果真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明明亲眼看见你被火烧死,为什么你……”青儿是朱黛岫的小名,那是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因为所谓的“黛岫”就是“青山”,所以煜礼就叫她青儿。
朱黛岫凄苦地摇摇头,再次推开煜礼,“十二爷,先不要问那么多,让我替你更衣,好吗?”
现在的煜礼哪里会在乎衣服的问题?他只想弄清楚为什么她没有死?
“不,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死?”他以为她死在那场火里面了,为她伤痛欲绝,为她形销骨毁,还差点想自我了断随她而去,想不到她竟然没有死?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替你换衣服,不然你会着凉的。”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死?既然你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
朱黛岫神色一暗,“十二爷,不管我有没有死,那都是过去了!当年你所认识的朱黛岫已经死了,现在的朱黛岫是贾实的妾,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
这话如同一桶冷水浇在煜礼头上,让他满腔的兴奋欣喜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是啊!他几乎忘了,她是贾实的妾,不管他们过去如何,她现在是贾实的妾,是贾实的女人,所以贾实可以任意对她打骂,任意对她践踏,更可以命令她来为自己更衣。
想到这儿,煜礼神情一冷,“不敢!你现在是贾大爷的爱妾,理当避讳瓜田李下,怎么可以让你替我更衣?”说罢,转身就想离开。
朱黛岫急忙拉住他,“十二爷,求你让我替你更衣,不然大爷又会找理由责罚我。我受罚不要紧,可我怕连翠儿都要受累,求求你,好不好?”
煜礼瞅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于是朱黛岫伸手解开煜礼身上的长排扣,从下至上,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去碰触到煜礼的身子。可偏偏从煜礼身上不住传来阵阵浓烈的男子气息,扰得她心神烦乱,指尖颤抖,一不小心,竟扯下一颗扣子。
朱黛岫一愣,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帮你缝好。”
可煜礼根本丝毫没注意到,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她的手臂上,他留意到那本该白晳无瑕的手臂,竟满累累鞭痕,有新也有旧。
他剑眉一蹙,“这是怎么回事?贾实常打你吗?”
她摇摇头,继续为他褪去长衫,换上贾实为他准备的新衣裳。
煜礼再次扣住她的手,“我刚刚问你话你没听见吗?贾实是不是常打你?不然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痕?”
她还是摇头,晶莹的泪珠却一颗颗滑落,“爷,你如果真疼惜黛岫,就求你什么事都别问,好吗?”
煜礼眉头蹙得更紧了,“你很怕他?”
她仍旧摇头,已经帮煜礼穿好衣裳,又顺便替他梳了梳头,重新结过辫子。
一切打理妥当,朱黛岫后退一步恭敬地道:“爷,请这边走,大爷正等着。”
煜礼动都没动,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管你为什么没有死,不管我们过去关系如何!我都要告诉你,我是来查案的。如果你知道什么,最好全说出来,否则真查抄起来,连鸡猫鱼狗都不会放过,你——朱黛岫自然也不例外!”
煜礼一甩袖子,飘然离开花房,留下呆若木鸡的朱黛岫一个人怔怔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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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老爷啊,为什么会是他?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了,想不到竟会在如此狼狈的状况下和他相遇?
其实朱黛岫并不是没有料到自己会再见到煜礼,打从贾实将她从火堆中救出来时,她就已经知道这点。毕竟贾实是七贝勒煜奎的人,让煜奎的门人买下自己,不就代表着自己终有再见到煜礼的一天?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无法预期,且这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