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汐池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颗颗错愕,不明白自己的随口胡诌,哪部分竟这么有“分量”,能令好友“感动涕零”?
其实,尹汐池只是想起那句“如果我的孩子在的话,一定和你差不多大……”
想起他临上车前回头的一瞥,那种沧桑的凄凉意味……她号哭得更惨烈,仿佛世界已末日,再没有任何希望!
***
时间,确实永远无法令一个女人奱成真正的男人,去符合所谓两性间的天经地义……世俗礼教发出的怒吼,永远如此理直气壮,无坚不摧似的誓要淹没所有违规者的反抗、躲逃、乞求……面对这一切,被斥为罪大恶极的某种爱,是不是永远只有放弃一途可走?
“我还是很不能谅解阿奇的决定!”
尹汐池一边说,一边盯著电视萤幕,一边乱按著遥控器,一边偎著邪犰。
“因为你不是孤儿。”
她捶他一词。“你以为你就很明白阿奇的孤儿心理?你虽然没父没母,却根本不算是孤儿!瞧你把我爹地妈咪骗得团团转,疼你多过疼我,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的独生子!你怎么可能了解阿奇那类孤单奋斗型的孤儿?”
“是吗?一定要是哪种人才能了解哪种人吗?”他笑道:“难道我必须像你一样脑袋长草,才能明白你笨到什么程度吗?”
被羞辱的人当然立即开打,心情遂也逐渐开朗起来。
事情已过去一个多礼拜,尹汐池与颗颗沉重的哀伤亦转化成淡淡的惆怅……不晓得映薰怎样了?尹汐池相信,映薰的家人一定会认为她终于痛悟前非、迷途知返,放弃那条众叛亲离的不归路!他们一定会用最宽大的包容、最温暖的亲情来接纳她!
夏奇亦迁离邪犰这里,回到宿舍。生活的轮子踩在原来的轨迹上,三女相处情境一如往常。
不变的是情境;心境呢?
体悟著,尹汐池轻吁不已,双臂不知不觉抱紧邪犰的腰杆,脸深埋进他的胸壑里。
不要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更不要忘记从别人的痛苦中得到省思──
好好珍惜自己拥有的!
邪犰俯下头,吻住她。
她热烈地回应著,满心欢喜。唔……这人虽然可恶透顶,一无可取,可是她既然爱上了,也只好更爱更爱他啰!还能怎么样呢?唉!……他横抱起她,离开客厅沙发处,走向房间。
房间!沉溺在缠绵热吻中的她,一时无法确切抓住这两个字可以衍生的意思……他将她放在床上,压著她。
床!意识依旧迷糊的她,仍然无法……直到四唇分开,看见一双晶亮的大眼,一张邪笑的俊脸,她才猛然醒觉到“危险”的讯号,于是挣扎著要从他的重压下脱逃。
“你干嘛?”他不动如山,“抽筋吗?”
“我要回去!”她大叫。
“哦?”他侧开身子。乍获自由的她立即跳下床。
邪犰大剌剌仰躺在床中央,枕著双臂跷高腿,合上眼,慵懒而打发似的说:“拜拜。”
拜拜?他──他不送她回去?尹汐池叉腰,惊怒交集无法置信。现在已是晚上十一点多,入夜的纽约街头简直是牛鬼蛇神的世界,他居然要她自己搭车回去,居然完全不将她的安危放在心上?
她怎会有这种人渣男朋友?尹汐池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不、要、他、了!
邪犰突然下床,走向衣橱。
“你干什么?”
“你说呢?”他抱著衣物,走向浴室。
“洗澡。”
“真是越来越聪明啊!”他赞道,临关上浴室门之前,撂下一句:“走的时候记得关好大门。”
啥?她呆呆的坐在床沿,盯著浴室门,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水声……洗澡?他真的就这样自顾自去洗澡准备睡个好觉,要她自己回宿舍?尹汐池胸口燃起一股怒火,冲动得要砸掉整间房!不!她应该要找颗炸弹,将他连人带屋一起毁掉!
直到他站在她面前,一身宽松睡衣,她才猛然回神。惨!还没想出最毒的毒招!
“换你啦!”
“换我?”她瞪大眼一脸不解。
“洗澡啊!”他非常理所当然的说,非常理所当然的在她身旁坐下。
她惊跳而起,心头又涌上危险讯号!“我为什么要洗澡?”
“不洗澡就想上床睡觉?你的﹃脏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重?”他又大剌剌地躺在床中央,展示一副模范卫生宝宝的安睡状。
“谁──谁说要在这里睡?”她差点被气呛到。
“少装了,你明明就很想在这里过夜,否则怎么死赖著,赖到我洗完澡还没走?”
“我睡客厅!”她怒喊,气愤地冲入浴室。
匆匆洗过澡,穿回原来衣物,她奔出浴室便冲向客厅。
看都不要看那只猪一眼!
谁料,没跑几步,耳边竟清清楚楚传来几句话。“你还是快回去吧,真烦!”
她瞠目望过去,立即看到一张嫌恶的臭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他敢这样对她?他──敢?!尹汐池飞扑而上准备大肆啮咬,眨个眼,却被他压在身下无法动弹。
“哎!同样的烂招数,为什么每次都能骗到你呢?”他笑得又邪又诈,“你这样会令我很没有成就感的。”
她这才知道又上当了!怒火旋即被模糊的惶恐取代──他……他先把她骗去洗澡,再把她骗到床上来,他……他想干嘛?难道……“怕啊?”邪犰轻易看穿,“别对自己的吸引力太有信心;也别对自己的自制力太没信心哦。”
真的!他真的……尹汐池惊慌叫道:“邪犰!你敢乱来?!”
他俯睨著她,炯炯大眼里满是逗弄。“我乱来你又能怎么样呢?”
“我告诉爹地妈咪!”她威胁他。“还有,把你﹃剪掉﹄!”
他乐得哈哈大笑,“剪掉了,我会更乱来!”
“为什么?”她困惑,连挣扎也暂忘。
“因为我最厉害的不是﹃一柱擎天”,而是──﹃十恶不赦﹄!”他举起双掌,十指抖动。
“变态变态变态!”她猛捶他肩膀,叱叫:“我连你的手指一起剪掉!”
“没关系!我还有舌头、脚趾……”
天!尹汐池下定决心若不把这淫虫杀死,自己干脆就暴毙谢世算了!甫决定完毕,唇竟被覆住。
嗯……惨!他一使出这招她就完全没辙,铁定投降!如果他真的……“生米”
岂不是开始要“放入电锅”了?
正担忧著,身上重压倏地消失。胡思乱想兼心慌意乱的她愕然睁眼,眼前又一黑。
“喂!你干嘛关灯?”她大叫,突变的环境情况令她的不安加剧。
“人家我是纯洁害羞的处男,灯亮著怎么好意思做﹃某事﹄呢?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豪放大胆的吗?”他已经躺回她身侧。
“我──我警告你!”她急得结巴,想跳下床却又腿发软,全身乏力。“你不准””碰我!否则你一定──一定──一定──”
平日牢记各种要他惨死的方法,紧要关头竟然半个也想不起来!
邪犰心下暗笑,要去拧捏她面颊,手才刚划过她腰腹上的空中,立即被她双掌紧紧夹住。“你──你想干什么?”
他马上会意,于是故意瞄一下她胸脯,轻蔑叹道:“唉!摸你还不如摸我自己!”
死猪!太过分的污辱顿教她恢复全身的力量,压著他猛捶猛打。
其实她当然没那么糟啦!三围适中,身段匀称而健美,却总是惹来他恶毒的讥嘲,如此岂不恨煞小妮子?
“别以为﹃忿忿﹄就能﹃不平﹄哦!”邪犰一边轻松化解记记致命杀意,一边火上添油。“再怎么生气,﹃兵兵球﹄还是不能胀成﹃足球﹄的!”
“人渣!色魔!下流!低级……”打骂间,熟悉的一切又回来了。看到身下那张恶作剧得逞的笑脸,尹汐池忽然明白自己之前种种的惶惧只是虚惊一场!他的故布“淫”阵只是如往常般戏弄她罢了!
潜藏的根深柢固的信任,令她霎时释怀。小邪不是那种人!虽然他超烂超贱超坏超色,但她知道他绝不会……“哎呀!”她猛然想起,“现在几点?”
“我已经打电话给颗颗,说你今晚在这里过夜,不回去了。”
呃?她微愣。为什么每次她刚想到的事情,他早八百年就办妥了?她心底倏地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人其实远比他外在行为显现出来的更复杂,永远教人看不透、猜不著。
趴在他身上,凝睨著他,她若有所感地究问:“你真正想的是什么?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是个男人中的男人。”他笑嘻嘻回答。
“猪!”她笑骂,正要掐他脖子,他突然一个反身将她压在身下,深深看进她黑眸里,认真低语道:“我真正想的是──如果哪天我要你相信我,你一定得相信。”
这前所未见的肃穆,教她微讶,但想到他最会装、最会唬的了,便也不以为意地笑叱,“平时就爱胡说八道,脏话屁话没句人话,居然还好意思要求别人相信你?我发誓,如果哪天你要我相信你,我一定,绝对,不、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