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让曼曼去跟她谈吧!这件事女人跟女人比较谈得起来。」她建议。
安可仰摇摇头。「目前看样子还是凌苳这里一头热而已,我不想把事态扩大。光一个凌家小女人我就搞不定了,再凑一个凌家大女人进来,我还要命不要?」
「奇怪,你干嘛这么忌惮曼曼?」
「那是你没见过她发威的样子!」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相信我,那婆娘抓起狂来,连我都不敢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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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看上安的宝贝女儿?」郎云饶有兴味地问。
「我们只是认识而已,说『看上』太夸张了。」郎霈喃喃道。
「你怎么认识她的?」
「通常一个人走到另一个人面前,对他说:嗨,你好,我是某某某,而另一个人也回答:嗨,你也好,我是某某某,然后他们就认识了。」他下意识回答,然后郎云的眉扬了一扬,他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他竟然学上钤当回答笨问题的习惯了!郎霈揉着太阳穴,重来一次。
「她去泰国自助旅行的时候碰上一点小麻烦,正好我在场帮她解了围,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她没告诉你她是安的女儿?」郎云非常感兴趣。
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回答。
其实,知道真相之后他反而不意外。铃当——不,应该称呼她「凌苳」了,凌苳的五官确实有安、凌两家的特质。
她从父亲那里遗传到飞扬的眼神和眉毛,从母亲那里遗传到清丽的脸型和樱唇。她的五官综合了两家人的特色,再融合成属于她自己的独一无二,于是乍看之下谁都不像,可是,一旦知道她是从哪里出身的之后,属于她父母亲的点点滴滴便藏不住了。
她理直气壮、顾盼自得的神采,不正是安可仰的翻版吗?
「那两个人也真会瞒,我还以为他们女儿顶多读国小,没想到都二十岁了。」郎云饶有兴味地说。
「那是他们的隐私,不必事事都向我们报告。」郎霈淡淡一笑。
「那个女孩是不是真对你有意思?」郎云对他飞了下眉毛。
他沉默片刻。「她才二十岁,哪里懂得『爱情』的意义?再过几年等她长大一点,她也会觉得现在的迷恋很傻气。」
是吗?郎云静静打量弟弟。
郎霈像一面平稳无涛的海,外表清澈明透,深处却有一道深沉的海沟,无人能够捉摸。即使身为亲哥哥的自己,都不敢说他已经完全了解郎霈。
他的距离感是形于外的,郎霈的距离感却是隐在灵魂底,谁都不给看透。他对那个女孩存着怎样的心思,除非他自己肯讲,否则旁人别想猜透。
「倘若你不排斥和那女孩交往,就放心去吧!」郎云端起咖啡浅啜一口。「兄弟是兄弟,朋友归朋友,安和曼曼那里若有意见,我们也只能告罪了。」
郎霈一愕,随即胸中盈满暖流。
大哥等于表态力挺他到底,即使必须与挚友反目也在所不惜。这串宣告的价值何止千万金!
「不会走到那一步的。」他轻声说。「铃当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时意乱情迷而已,再过一阵子她就会清醒过来了。」
「总之,你明白我的立场即可。」郎云欠了欠身站起来。「你打算留在村子里度周末吗?」
郎霈望向满山遍野的苍绿。幼蝉卖力了唱,白蝶缤纷飞舞,空气里都是新鲜草叶的香气,整座清泉村在春末时分苏醒过来。
他有多久未曾停下脚步,闻闻路边的花香了?
「我想留下来多住几天。」
「好吧,也该轮到我回台北卖命了。」郎云认命地叹口气。「我进去跟心心说一声,明天我们就回台北,这间木屋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他举起马克杯向大哥致意。
在这里待上一阵子也好,铃当找不到他,或许就冷了下来。初识情滋味的少女,不都是五分钟热度而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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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霈!」
结果,说什么冷不冷的,郎霈一仰头,就望进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
「大热天的,你在院子里做什么?」凌苳攀在他木屋的竹篱笆上,小可爱和迷你裙活脱脱是他们初识时的装扮。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脱口而出。
「话说今年南投市政府研发出一种新型交通工具,叫做『投人弩』,只要在市中心架起一个投掷器,由电脑算好角度之后,往山上的方向一抛,就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将旅客从平地送进深山里,单程票一百二十元,通勤族包月票还可以打八折。」她热心地提供答案。
他再度无言以对。
「我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搭车上来的,都已经跟你说过那么多次了,不要问笨问题嘛!」凌苳摊了摊手,实在拿他的迟顿没办法。
「令尊知道你跑来清泉村吗?」郎霈缓缓蹲回去,拿起花铲,继续沿着竹篱笆的内侧翻土。
「我已经二十岁了,不必凡事都向他报备。」她打开自己的背包,掏出一罐矿泉水递给他,「郎霈,你别看现在才早上十点,其实太阳很大哦!如果平常没有晒习惯的话,很容易中暑的,来喝口水!」
郎霈望一眼她白粉粉、嫩呼呼的脸蛋一眼,挺起身却不是接过她的矿泉水,而是走回小木屋里,不一会儿拿出一顶宽边草帽,往她头上一压。
凌苳一愣,随即给他一抹百万烛光的灿笑。
「谢谢,原来你也会关心我。」
或许他们应该趁现在把话说清楚,郎霈心想。
「凌苳,你还这么年轻,应该更专心地去经营自己的未来,而不是跑来深山野地里浪费时间。山上的日子如此无聊,你又是个爱热闹的都市女孩,一定住不惯的!何必为了我……」
「哟荷,小铃当,你动作这么快?我前脚在陈嫂的店里看到你,后脚你就跑到心心的木屋来了。」村子里的管区警察大汉,扛着一把锄头从小木屋旁边经过。
「汉叔!」凌苳对他挥挥手。「陈嫂那里不需要我帮忙了,我就四处晃一晃。」
「啊,他是郎云那小子的弟弟对吧?」大汉好奇地打量他几眼。「铃当,不要看人家是外地人就欺负人家!」
「我是这种人吗?我顶多不告诉他你喜欢浸人家溪水罢了。」她跺了跺脚娇嗔。
「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浸人家溪水?小孩子乱讲话。」大汉笑呵呵地走向后山去。「小伙子,有空一起去抓个虾吧!」
郎霈作别了管区警察,视线落在她的笑颜上。「你怎么会认识……」
「铃当!」另一个有点年纪的农夫与大汉错身而过,再度中断他们的谈话。「你怎么一大早站在日头底下晒太阳?当心中暑哦!」
「清水伯,你又去摘竹笋了?」凌苳同样热情地招呼回去。
「竹笋得大清早摘的才好吃,这个时候去摘就太老了,我是到后山捡一点野菜回家炒。」老农夫将肩上的扁担放下来,从后面的篮子里抓出一大把红绿相间的叶菜类植物。「来来来,这个红凤菜拿去叫陈嫂炒给你吃,你们女人家吃这种菜最好,调经补血又固元气。」
「好,谢谢。」凌苳小碎步跑过去,接过来之时顺便亲老人家一下。「清水伯最疼我了!」
「呵呵呵,呵呵,记得一定要在午饭的时候吃,红凤菜不能吃晚上的。」老农夫被她夸得脸都红了。
「我会的,再见。」作别了老农夫,凌苳跑回他身边,怀里捧菜的样子比捧一束花更自然。「郎霈,你刚才要说什么?」
他来回梭巡大汉和农夫各自消失的方向。
「算了,当我没说。」
「噢。你来清泉村多久了?」三天,星期天中午就到了。
「三天,我星期天中午就到了。」郎霈蹲下来继续翻土。
「我昨天才来的呢!清泉村我熟得不得了,既然我们在这里『巧遇』,我负责当地头蛇,带你去附近有名的地方逛一逛好了。」凌苳的水眸纯洁得不带一丝杂色。
「我不想太麻烦你。」她的眼眸让人觉得,此刻若说一个不字实在非常不识抬举。
「怎么会麻烦呢?」她开心地跑回木屋里,将清水伯送她的菜放进冰箱,再把头上的宽边草帽摘下来,换成墙上的一顶鸭舌帽,扑通扑通跑出来。「好了,我们走吧!」
郎霈就看她在自己的木屋里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郎霈,既然来了,就不要想太多,专心度一个无忧无虑的假,不是很好吗?」她拉起他的手,倒退着走。「走吧,我带你去看两年前刚发现的地道,那是我爸和梁姊找到的,很好玩呢!」
「好好走,山路高高低低的,当心跌倒了。」
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他总觉得不应该再像以前一样有说有笑,以免她越陷越深,却又担心太突然的拒绝会让她下不了台,反而变得更钻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