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因寒家女子过人的容貌,以致遭到家破人亡的命运;落难之时为师父所救进入断情庄,原以为可以就此摆脱厄运,谁知依然逃不过上天作弄。难道为了与生俱来的美丽,她们就必须背负如此多的不幸吗?
闭上眼,当年的情景彷佛还在眼前。为了救月泠那孩子,她雪白了发丝、苍老了容颜,经过了长达三年多的治疗,终于将人从鬼门关口拉了回来。
断情庄主唇角逸出带恨的冷笑,曾经有过打算要将孩子送回给她的父亲的,只是,那名男子早已娶妻生子,他又岂会在乎一名私生女儿?
世间净是痴情女,尽是负心汉!她真恨!
为了结束寒家女子的恶梦,她隐瞒了真相,特意将月泠当成男娃儿来养,甚至不许她见人;不料,她处心积虑安排一切,月泠依然逃不过上苍作弄,她还有何可说?
「我就知道妳会来这里。」
背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嗓音,是婆婆。
「您早知他的身分,也知道他每夜都上无心楼。还是,根本是您引他上无心楼。」不是问句,断情庄主肯定婆婆知悉一切。「娃儿?亏您说得出口。」
「我又没说是男娃还是女娃。」婆婆毫无愧色。
「您完全不清楚夏侯星的为人,居然就这么将他带到月泠身边,您就不怕他会伤了她?」
婆婆沉默了下:「若是子孙不肖,夏侯府又岂能成名百年?夏侯星虽然看来过于俊美与灵活,但他眼神黑白分明,该是个心地纯正之人才对。老婆子跟他赌了这一遭,而且很庆幸地赌赢了。」
「您--」
婆婆轻叹口气:「月牙儿需要朋友,她已经孤单太久了。」
她何尝不知这是一场赌注?但就算赌输了,对月牙儿也没损失,至多是在无心楼待上一辈子;而她,只是不舍得月牙儿得一辈子孤伶伶的罢了!
「这是她身为寒家女子无法改变的命运。动心动情的下场是什么?难道妳还要我再遭遇一次丧失亲人的痛吗?那我何苦救她?当年我一掌将她击毙岂不省事!」
过美则不祥!太过美丽的容颜只为寒家女子带来无止境的悲伤和绝望,她宁可将月泠关上一辈子,也不要再尝一次蚀心之痛了。
「让月牙儿背负一切的不幸,对她并不公平。」
断情庄主冷笑。「世间有公平之事吗?」
婆婆沉下面容,轻叹一声:「老婆子只怪自己,在当年妳做此决定时,没有劝阻妳,任由妳如此待她。」
「世间男子皆薄幸无情,似夏侯星那种轻佻无行之人,八成也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罢了。您以为他真会待她真心吗?」断情庄主不相信。
婆婆笑了。「夏侯公子之前从来没见过月牙儿的,若无真心,他不会夜夜去陪她谈心,自然也不会回头了。」
记起夏侯星惊怒交加的狂吼、想到他眉眼之间的关怀心疼,断情庄主不再说话。
婆婆知道长久的心结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得了的,她转身离开,轻轻拋下一句:「唉!月牙儿应该没事了吧?夏侯府可是请动了当世二大名医之一的鬼面华佗,听说他已赶到了荷香水榭。」
断情庄主心头一松,偏又嘴硬:「寒月泠和断情庄已没有任何关系,她的事无须向我报告。」
「随妳吧。」婆婆边走边嘀咕着:「原本只是想让月牙儿有个朋友的,早知道夏侯小子会偷走我的月牙儿,当初就不让他入庄了。唉!月牙儿不在,都没人吹笛给老婆子听了……」
听着婆婆声音远去,断情庄主眼光望向孤坟,低声问着:「我错了吗?我真的做错了吗?」
风中没有任何声音,孤坟自足不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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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着膝,埋首于双臂间,寒月泠紧紧抱着自己。
是否因为天太冷了呢?她全身不住地颤抖着,怎么都止不住。
当不成男人,也做不来女子,她不知道这样不男不女的自己,到底算什么?
瞧见紧缩在床角的寒月泠,夏侯星一阵心疼涌上。为什么要这样待她?为什么要对她撒下那么多的谎言?月的师父,究竟存着什么心?
眼看寒月泠已经将自己关了好些天了,这日夏侯星再忍不住了:「月,妳这是何苦?男的女的有什么差别?咱们成不了兄弟,还是可以当兄妹啊!」
寒月泠没有答话,她微倾下身子,避开了夏侯星的手。
「月,听清楚我的话没?」
「我不要听!」闷声说着,寒月泠不肯看他。
「月,拜托好不好?妳长这么美,当男的太可惜了。」夏侯坐在她身边,好话说尽还是无法让寒月泠恢复往日精神,他都不知要怎么做才好了。
房门外,夏侯夫人忍不住摇头:「这个笨儿子!」
「对啊!大哥怎么变笨了,连哄人都不会。」夏侯霜附和着。
夏侯星没好气地瞪向门边的二人,就连要损他,她们都不怕他听见呢!做个手势要她们快走,结果两人干脆大方走了进来,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模样。
夏侯星翻个白眼,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子!
「月泠丫头啊!别镇日闷在房里,这样没病都会闷出病来的。」夏侯夫人心疼地看着寒月泠失去往日的神采,开口建议着:「让星小子带妳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对啊!让大哥带妳出去走走,妳就会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了!」夏侯霜不怀好意地说着:「妳要是觉得两个男人结伴出门怪怪的,那叫大哥扮成女的陪妳好了。」
这、这是什么烂主意?夏侯星努力瞪着小妹,还以为霜妹这回打算帮自己了呢,谁知她还反将自己一军。
「我没事,你们不用为我担心。」素来清亮的语音略低,寒月泠歉声说道:「很抱歉,为你们添麻烦了。」
「是知己就别说这种话,除非妳不把我当兄长。」夏侯星义正词严地纠正,引来桌边两名女子连声叹息。
摇着头,夏侯夫人已经看不下去了。这个笨儿子!她得去想个好法子,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才行。「你们出去走走吧!我先出去了。」
「娘,我跟您一起。」笨大哥!用唇型骂了兄长一句,夏侯霜这才随母亲出去。
「月,我陪妳出去走走吧!这里虽只是小地方,不过镇上还是有许多东西可看的。」待两人出去,夏侯星伸手拉起寒月泠。
寒月泠婉拒:「不了!我想安静一下。」
「妳已经安静那么久了,哪还需要安静什么?」夏侯星眉皱起:「妳该不会真要我打扮成女的,才肯跟我出去吧?」
不想出门,又知道拗不过夏侯星,寒月泠故意为难他:「好啊!若你真肯扮成女子,那我就同你一起出门。」
夏侯星没料到寒月泠真会如此说,当场呆掉。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得扮成女的,而月这个美娇娃偏要做男子?这、这--天理何在啊?
从没见过那么多的人,只见大街上几乎人人都盯着自己瞧,寒月泠直觉想逃。
夏侯星紧紧挽着她的手,不让她有脱逃的机会:「怎么了?」
「我、我会吓着人的。」心慌乱!师父的教诲早已根深柢固地植入脑中,寒月泠但觉街上骚动皆因自己的容貌。
「他们若是吓着,也是因为从没见过如此俊秀的男子罢了。」夏侯星怜惜地看着她,知道她的心结难解。「妳可以仔细瞧瞧,旁人眼中可有惊吓或厌恶的神情?」
街上行人来往频繁,可见着了她,既没人惊叫也没人昏倒,想来自己确实长得不致过份吓人了。寒月泠虽放下一半的心,可处在如此热闹之地,还是无法适应。她抬头看着夏侯星,张口欲语。
夏侯星先一步堵住她的话:「堂堂断情庄少庄主,难不成连走在大街上都不敢吗?」
闻言,寒月泠暗自恼怒,明知他是故意相激,可再怎么样,都不能因她折了断情庄的名声。唇紧抿,粉色柔唇已成樱白,清灵凤眼中明明流露出不安,偏偏娇美丽容上硬是浮现倔强不认输的神情。
夏侯星看得既心疼又不舍,可是,若这回让她逃了回去,只怕她日后更难面对人群了。更何况,从未见过月竟会出现这般局促的神情,好、好可爱喔!
瞥见一旁的夏侯星又笑得眉眼儿弯弯的了,让她真想一拳打上那张脸,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可眼看众人似乎没有任何异样,寒月泠的心情渐渐放松,再没有初时的紧张了。
夏侯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高大的的身躯毫不避讳地倚在寒月泠的身上:甚至还将高出的半个脑袋低下来靠在她的肩头,形成一副小鸟依人的景象。
「你能不能自个儿好好走?」寒月泠又羞又气。这人,他不要脸,她还要呢!光天化日之下,他就不怕教人瞧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