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我刚刚看他走得飞快,现下应该已到大街上了,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妳要怎么找他?」苏嬷嬷怨叹道,亦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刚刚没想清楚,立刻把苏想伊拦下来。
「啊,还好!」似乎想到什么事,苏想云喜上眉梢地重展笑颜。
「什么?」苏嬷嬷抬眉问道。
「他又没见过邱颖真,要怎么找人?就算他问得到邱颖真现在暂居何处,想来也不会让他那么轻易找到邱颖真,找不到人,我们还怕什么?」苏想云笑逐颜开地道,安心地继续喝她的热茶。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苏嬷嬷恍然大悟。
「娘,妳放宽心,时限到了我不会真要想伊给钱的。」苏想云多加了一句,让她娘彻底别管她和苏想伊之间的事。
钱,她当然可以不要,但苏想伊免不了要被她噱一顿,以消她心头之怨。
只是她不知道,有的时候天老爷要安排发生什么事情,人是怎样也阻挡不住的;她终将非常后悔没好好和苏想伊相处,还和他打了个烂赌……
第二章
坐在摆设华丽不亚于艳阳阁的牡丹楼中,苏想伊以双手托着下巴,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他匆匆忙忙地离开,想快些找到邱颖真完成任务,却忘了两件很重要的事。
第一,他该如何行动,才能让邱颖真对处子感兴趣呢?
第二,邱颖真生得啥样子啊?
是啊,邱颖真到底生得什么模样?他不知道邱颖真主得什么样、也不知道他在何处落脚,要怎么找人?就算从客栈店小二那里打探到消息,知道他现居何处,不知道谁是邱颖真又有什么用?
「客倌,请问您要来点什么?」跑堂的店小二在苦等不到苏想伊的召唤后,主动摆出笑脸问道。
虽然苏想伊是名满兰州城的艳阳阁苏嬷嬷之子,但他自幼鲜少出门,所以店小二也认不出他是谁,还一心以为眼前这衣着体面、容貌秀丽、气质颇佳的男子,是刚到兰州城的公子哥儿。
「半只烧鸡、半斤卤肉、半斤汾酒。」苏想伊未加细想,随口说道。
生在艳阳阁,苏嬷嬷以将来待客需要为由,他们几个手足打小就拿酒当水喝,区区半斤汾酒又算得了什么,简直跟佐菜用的茶一样。
但是立于他身前的店小二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眼前长相秀美的少年,居然浮点一些粗汉子才会点的东西,而且大白天的要半斤汾酒,是怕醉不死人吗?
「客倌……」
店小二正要对他说几句相劝的话,却又被忽然抬头、眼里还绽着光芒的苏想伊吓了一跳。
「你有没有听过关于右丞相之子,邱颖真邱大人的事?」苏想伊尽量把话讲得客客气气,以免店小二怕惹上麻烦而不肯透露事情;问话时,他还故意把玩着怀中的钱袋,让铜钱和银子互碰,不住作响。
「客倌,您认得邱大人啊?」在听到「邱颖真」三个字和铜钱的声响后,贪财怕势的店小二登时将笑容拉到最大,说话时还将不算脏的桌子再擦了次,就怕苏想伊一个不满意,他的赏钱没了不说还惹上事。
「我认不认识他不重要,只要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即可。」
苏想伊揣想着苏嬷嬷平日算计客人时的英法,努力学习着,并从怀中摸出半锭银子压放在桌上,瞬间镇住店小二所有多余的话。
店小二看着桌上的银子,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忽觉眼前的客人益发尊贵。
他当然不是没见过银子的人,身为兰州城最出名的牡丹楼的店小二,哪个客人点的菜算起帐来没有一两二两银的;可是那都是别人的银子,他收得再多也是老板的、掌柜的、大厨的,统统不是他的。
他一个月就一点工钱,赏钱也只是一文、两文的收,再没多了;可是眼前的银子却可能是他的,那可能全部都是他的耶!
他偷偷瞄了下左右,确定掌柜的不在后,才压低声音道:
「我的确见过邱大人,是前几天县老爷设接风洗尘宴时,至于他现在在何处落脚我就不知道了。我在楼梯那里等着服侍他们等了一个晚上,直听着县老爷说想留邱大人住下,不过邱大人始终没有答应。」
店小二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并不时偷瞄着银子,极怕它会平空飞走。
「那我不就找不到邱颖真了……」闻言,苏想伊失望地低头喃语。
「也不是找不到。」耳尖的店小二一听苏想伊正为此事烦恼,为了赚到他的银子,立即陪着笑脸道。
苏想伊抬眸对上店小二贪婪的眼,毫不迟疑地再掏出一锭银子。
「邱大人此时就在楼上厢房里,您若想见他,我可以替您通报一声。」店小二流着口水盯着银子不放,一古脑儿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讲了出来。
「不用!」苏想伊一挥手阻止店小二的多事,并立即站起身,打算就此冲到二楼厢房中。
半步还没跨出,苏想伊又想到什么似地回过头来。「对了!」
「有什么事吗?」店小二见苏想伊回头,连忙将桌上的银子揣入怀中,一副到手了就属于他的模样。
「那邱颖真……生得啥模样?」苏想伊讷讷地问道。他当然也知道他自己的问题有点怪异,但是不知道对方长啥样,教他怎样找人。
「邱大人生得眉清目秀、气宇非凡,今天穿了套青色的衣服;果然是京城来的大官,那布料真是好,绣工更是一等一。」店小二倒也没有疑心苏想伊为什么要问邱颖真主得啥模样,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就迷迷糊糊地回答了。
「谢啦!」丢下这句话,苏想伊飞也似的跑了。
「客倌,您的半只烧鸡、半斤卤肉、半斤汾酒还要是不要?」店小二在后头大喊道,难为他将苏想伊点的东西记牢。
「不用!」依旧狂奔着的苏想伊,头也不回地丢下两个字,跑得跟火烧屁股似的。
店小二没再发声,只是心满意足地摸摸怀中的银子。
苏想伊则跑得飞快,像是慢了一步邱颖真就会平空消失一般。
***
一名容颜似白玉温润剔透的少年,穿著一身群青色衣服,腰身缀饰着和他容颜相匹配的白玉,青色的衣服上绣着数种象征长寿的花样。
他懒洋洋地用手支着头,并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身前的小木桌上,看着快满出桌面的菜,恨不得它们能少一点,让他多些趴睡的空间。
微瞇着眼,任长睫毛似雨帘般垂在瞳眸前,盖成一片妩媚风情;趁着众人不注意时,他以纤白的手掩饰着,打了个小呵欠,让原已迷蒙的眼眸更添水气。
「主子?」
他原以为没有人会发现他的小动作,没想到自幼跟着自己的近侍祝桩龄仍是发觉了,发出一声简短却涵义深远的叫唤。
「没事!只是昨晚睡得迟了,现在有些精神不济罢了。」他摇摇头,以强调自己所说的话的可信度。
没办法,向来身体羸弱的他,只要稍有不对就会引起旁人的关切;可是他陪着右丞相之子邱颖真来兰州城玩,也不能不给那些县官、乡绅一点面子,只好委屈一下参加他们设的无聊筵席。
「您可千万不要抓着趴着就睡着了,这儿不比宫中,没有太后帮您说话;他们固然不敢对您怎么样,但若是传出闲言闲语来,总是……」祝桩龄将声音压得更低,捺着性子劝告道。
没办法,他的主子总能因为懒,而做出一些常人眼中不得体的举止来。
「怎么了?」见他似乎在和近侍说话,邱颖真将与自己谈到一半的县官撇下,转头关心他的事。
他将出门时父兄就再三交代,嫪王固然不是最得宠的王,但和当今皇帝皆为皇太后所出;虽然众人皆说,当今皇帝将他封为嫪王,是想藉秦代嫪毒一事,讥讽貌似女子的弟弟,也气气向来疼爱嫪王的皇太后。
但嫪字本身有「惜之」之意,此趟皇上命他和从未离京过的嫪王同行,也不知道是想乘机害死体弱多病的嫪王,或只是单纯的想让未曾离京的嫪王能离京游耍一番。皇上的心意,依然难测莫名。
此话他方一听闻,差点就打消和嫪王同行的念头。和身体虚弱又开罪不得之人一同上路,岂不是要折磨死他!
怎奈父命难违、皇命更是不可抗,他也只好听从了。
没想到嫪王不但生得貌美如玉,更比他想象中的好相处。几天相处下来,只让他更加喜爱嫪王,也对身体不佳的他心生怜惜。
算算生辰和血缘,嫪王应是他的亲表兄;但他对瘦小的嫪王,却产生了种爱惜弟弟的情愫。
「没,是桩龄太紧张了。」见邱颖真一回头,满室的视线皆往他身上投注,嫪王穆祯瑞在心中浅叹着,并用不在意的语气安抚邱颖真。
他最怕此般景况,分明没有什么大恶,却让一群人忙得鱼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