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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愿意回来,婆婆是欢喜的。打汉民通知今天要偕同采凝一道回来,她便开始又是挑鲜鱼、又是列菜单,并差人打扫他们的住房,打算留他们一宿才放人。

  一进大宅,阵阵美食香味飘出,而婆婆也照例出现门口。

  一关上车门,汉民一如往常:“婆婆,您怎么又站在门外等了?”她老可开心见到两人又是双双对对的。

  不过倒是采凝先开口:“婆婆,我回来了。”

  “采凝,回来便好。”一手揽住她的手臂。一手牵著汉民进屋。

  金叔可不容他们浪费时间让美食冷掉。“吃饭了,吃罢再聊。”

  婆婆也同意:“对,你们也饿了吧。先吃、先吃、今天的菜单是……”

  光听菜名,他们便食指大动,秋风扫落叶正是他们吃食的写照。

  餐后,她几乎可说是被赶出来的;只因在饱餐之后,她想帮著整理收拾,可惜文嫂赶、金叔推,她倒成了人人推、众人嫌的废物了。

  看她一脸臭臭的,也想像得到她心中的想法。“那里不是你可介入的,省点力气吧。”

  “为什么?”

  “金叔是厨房总管,又是个身兼山东籍的浙江台湾人,脾气一拗,绝对横扫千军;更何况对像是你了。还有,那里可是他的禁区,闲人勿进的。”

  山东籍是大嗓、无心机,而浙江又是名菜出产地,至于台湾哩,更是不分先来后到的一家亲。金叔来卓家好几年,闲来无事便是钻研食谱,庖厨乃他用武之地,大展身手之处。是以除了商量菜单者可进入外,其他人休想插足他的地盘。

  采凝这才明白,原来在金叔处吃瘪并不值得生气,过去多得是例子呢。

  婆婆怕他们无聊,差人搬来棋盘,嚷著要他们下盘棋,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事。采凝即使疑问婆婆作媒一事,但还不至于不识相地挑起话题来扎疼自己的伤口。

  夜里,留在大宅过夜。乡下地方的夜晚格外的寂静,没有纷嚷的车声,也没喝醉人的叫嚣,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及猫叫。

  不晓得他入睡否?“嘿,你睡了没?”

  他嘟哝地回:“你精神很好嘛。”

  “还好,只是有点睡不著,想邀你在月光下散步。”

  汉民一骨碌坐直了身。十一月天要在月光下散步?手探向她的额前,没有发烧,很正常啊。

  “夜里很冷的,你是打算冻坏身子吗?”

  “套外衣呀,难得住在这耶。”

  他不想扫她的兴。“好吧,走了。”

  两人悄悄地出了大宅,往村内的道路而去。采凝缩在他的臂窝里,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活像他会飞掉似的。

  她的动作引来他的注意。“你怕冷?”她摇了摇头,还是抱紧著他。

  汉民见她行踪可疑。“你干嘛?有什么企图?”

  企图?冤枉呀!钱事对她来说已是囊中物,她还有什么企图?不过是对他好一点就怕成这样子,去!难道她的底子札得太烂,让他心存戒心了?她的做人真失败。

  推开他,她撒起娇来:“好嘛,怀疑我,那我一个人走。”

  见她当真一个人走在前头,他立即跟上前。“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她也回过头,嘻皮笑脸地道:“我也是和你开玩笑的。”

  呵呵,玩笑?“敢开我玩笑,看我怎么修理你!”伸手便要向她的胳肢窝进攻,而采凝也吓得咯咯大笑,跑给他追了。

  累了、喘了,汉民将她抱在怀中,轻柔地又啄又吻。尽管夜凉如水,两团火源一结合,热量也跟著熊熊释放。

  有些不舍地放开对方,他道:“走了。这可是乡下地方,若让老人家看见了,害人家心脏不支,那我们可就罪过了。”

  唇际仍余留著他的味道。“真好!”她喃喃地细语。

  汉民没听清楚。“什么真好?”

  她胡诌个理由:“我说,乡下真好,吃金叔的菜真好,有婆婆这样的奶奶真好……”

  一连串好几个“真好”,就是没有一个他真好。

  汉民光是一直喔、喔、喔的,也没抗议她的偏心,还是她主动招了:“你怎么没问我你呢?”

  还要他问?他可屏了:“你不关心我,自然有人会。再说,我也要看看你对我到底有多真心,是否肯主动向我表示?”

  想考难她?采凝露出危险的眼神。

  汉民忙解释:“当我没说过算了。”

  “来不及啦!”又追、又打、又搔他痒,即使尽量压低声量,但总有几只较为敏感的狗狗和著他们的私语声汪汪大叫。

  采凝警觉到狗群愈聚愈多。“别玩了,大狗、小狗全跟来了。”

  他看了一下四周虎视眈眈、伺机待发的犬儿。“别慌、别跑,慢慢地走。”两人在不惊动它们的情况下离去。

  夜愈深,天气也愈寒……※ ※ ※

  一早,约莫六点钟,便闻到一阵饭菜香。采凝也不管尚未补足眠,一骨碌起了床,先往餐桌寻觅香气来源。

  婆婆在庭院外做运动,采凝先向她老人家打声招呼:“婆婆,运动啊?”

  她老人家顺势招她过来:“这里有剪子,你可以挑盛开的玫瑰剪,再插进花瓶。”

  昨天匆匆忙,这会才真正看见庭前还有一大片玫瑰花圃。“哇,种得真好!是改良的吗?”

  婆婆也非行家,这一切全是园丁的功劳,她不过是出资罢了。“这你得去问问你昆叔,这全是他的心血。婆婆除了付钱及赏花外,其它的一概不懂。”

  她拿起剪子挑盛开的玫瑰剪,剪了一大束约三、四十朵的鲜嫩玫瑰回屋去。

  大宅里人口少,儿媳全在国外;是以婆婆加上佣厨工人不过五个人,用餐方面自然力求精巧多口味。

  每一碟约巴掌大,却有十来碟。今天轮到以清粥小菜做早餐,是以一锅十人份的清粥,再配上列成花瓣型的小碟;光看便令人垂涎,更甭说吃起来胃口全开了。

  少爷未起床,文嫂就先招呼她与老太太用餐。

  一个翻身,汉民扑了空。“人哩?去哪了?”起身套上外衣便出房找。

  在室外听见她的声音,遂走了进去。

  她们一见他下楼,也招呼他用餐。

  “待会,我还没刷牙洗脸呢。”

  采凝正品偿著金叔的拿手鸡肉卷,才没心情管他洗未洗,只是恣意地享受美食的口感。

  汉民盥洗完毕,她已吃饱,扶著婆婆到客厅闲聊。此趟的目的之一,是想明白婆婆是否已放弃为他作媒的用心;但根据她的观察,婆婆一副从没发生过的自然,是以也识相地不再提起。

  反正汉民现在已是她的囊中物,连“外敌”婆婆也向著她,她又何惧之有呢?

  尾声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婆婆亲临诊所。“采凝,警察到我那要查你们的户口,你去拿户口名簿来给我。”

  采凝心忖:反正户口也入了,她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卓太太,往日的恐惧已然不在;但她现在的手中还有工作,是以——“婆婆,户口名簿在我们房内第三个抽屉中,麻烦您上去拿一下。因为汉民今天刚好有小朋友的健诊,我得帮他填资料。”

  她老这才发现,诊所内的确不复平日的全是大人,还真是小朋友成群。是以她也爽朗地答应。

  在抽屉吗?可是他们的房里、妆台、床头柜、高低橱全有抽屉,又不想再下楼问他们,遂逐一地寻找,户口名簿未找著,却看见了一份外夹写著合约书的套了。

  她老犯疑,合约书不放楼下,怎么放楼上?二来,汉民开诊所也没什么约好签的。

  明知偷看别人的文件是不道德的事,但又拗不过直觉的诱惑,不打开了外夹,见夹内夹著一张小纸张。她老心中暗忖:现在打住还有机会的,但错事都做一半了,接下来不做又可惜。干脆了,打开折得整齐的合约书;不看还好,一看便难过了。

  那是一份他们夫妻联合来欺骗外人的合约。他们也未免太不小心了,至少应该将之藏得隐密点,也不会在今天让她不小心见著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实在不该好奇地打开来看……采凝大意地叫婆婆上楼找,汉民却机警地问她:“你的那份合约呢?”

  采凝先是信誓旦旦的:“放心,好好地躺在我的住处。”可是过了一会,她又想著了,一声——“惨了!我那天好像带来你这了。”

  不妙!他马上催促她:“上楼去看看。”

  采凝丢下工作,冲上楼去;可惜触目所及令她的心凉了好大一截,呐呐地一句:“婆婆——”

  她老静得可怕。原本还想不动声色地将之放回原位,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但采凝时间却捉得奇准,竟在这个时候出现,害得她老没点退路。

  “采凝,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婆婆,对不起。不过那全是过去的糊涂协议,现在没有了。”

  没有了吗?协议上明明写著: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还有,合著聚,不合随时可以散。有名无实的夫妻,那她老岂不抱孙无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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