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赏!”他由怀中掏出两锭银子,每人各一,侍婢开心地直向他道谢,并为他开门。
一进门,一名侍婢端上一盆清水及白绫巾,供他洗手拭净。
“有赏!”他又掏出一锭银子。
霍无痕见礼数也够了,便打发侍婢下去。
“邵爷,您请坐。无痕再上一根珠长簪,即刻便好。”
这支珠簪可是霍无痕的护身利器,珠簪上涂毒,见血毒性发,必七窍出血而亡;
这簪乃四川唐门师兄给予之护身物。
她投效咏蝶阁时年已二八年华,也懂得如何去应付淫绅色官了。应付他们的手段,则是使用一随身秘物——快活丹。
这快活丹,若是性欲高张之男人一饮下肚,便会幻想共赴巫山之情景,实际上却是呼呼大睡;而她也乐得轻松,得以堕入红尘两年仍保有处子之身。
霍无痕坐在镜台前,一只金丝八宝攒珠簪斜斜倚在一只檀雕白鹤精巧的木箱中。
邵馨玉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
“不如由我帮你。”
霍无痕映在镜内的花容顿时褪白,不过又迅速恢复原貌道:“好哇!”
男人替女人做此事,是不合礼规的。古有房玄龄为妻子画眉,已传为千古笑谈,便何况他们仅限于嫖、妓之关系。
邵馨玉由檀盒中小心地取出发簪,因他识毒,一见蓝汪汪的珠簪,也不得不注意起霍无痕这名女子居心何在了。
她拥有一双锐眼,得以视之暗夜潜伏于八尺远之阁楼上,现在又拥以此毒簪。
看来,她真非普通之粉头。
而霍无痕也担心……万一他不小心划破了她的头皮,绽出了血珠,自己非死不可了!
邵馨玉站在他身后,拿著发簪在她髻上左右比划道:“这吗?或这?”
他存心引起她心生畏惧,但,霍无痕会潜伏于此,早不顾“生死”二字;更何况小小的恐惧,她更不会放在心上。
“你认为将它插在哪最美,便让它插在那吧!”霍无痕语毕,邵馨玉反倒微微一笑。
“再美之首饰,也比不过你美人娇。我认为,它并不适合插在你这美丽的秀发上。”
邵馨玉语尽,霍无痕也不多作表示。
早是有备而来,亦知他非一般凡人;不过即使他这个人有点神秘,那也无妨。
他有招,她亦有棋。
“随你意。”霍无痕悠然起身,邵馨玉则小心地将珠簪放回盒中。
他们一前一后,而她似乎忘了方才的紧张气氛,有礼地招待:“邵爷,您坐。”
不一会工夫,酒菜全上了;当然,酒内也加了快活丹。
男人上粉院找粉头,无非是想寻暂时之欢;而霍无痕纵使是花魁身份,亦不能免俗接客。只是她比其他粉头多了优渥的选择条件,她有要与不要的权利。
霍无痕斟上酒,甘醇美酒,沁人心脾。
“是咏蝶阁的招牌嘛!”
“邵爷,你鼻子挺灵的!”
“人说咏蝶阁有三绝——一绝,四大花魁绝;二绝,环境宜人绝;三绝,自酿百花酒等数百种酒品绝。这一壶定是拂手酒,酒气浓郁、酒味甘醇,正如你们这些粉头般,看似高傲,其实骨子里是柔媚得很。”此番话却是道尽了咏蝶阁一贯的作风。
阁内女子是不准嬉哗大笑,端庄略熟五艺方可成妓。故每个粉头外表一字“傲”
是她们的特征,然待客之道却是柔情似水,将寻芳客们尊为帝王般,故男人一进此地,是再也忘怀不了个中滋味的。“邵爷过奖了!来,无痕敬邵爷一杯!”她举杯敬邵馨玉。
邵馨玉制止她:“不!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她早有所闻,霍无痕驭男有术,且总在酒过三巡之后。邵馨玉为人虽放浪,但对这档子事倒是择人而慎之。
见他不上钩,霍无痕也不进逼,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那……您先用菜吧!”她夹了块扣肉往他嘴上送。
邵馨玉见状,推也不是,只好硬接下来。
咏蝶阁的厨子,手艺可真不差!瞛肉熟透又甘甜,入口即化。
约七分饱,邵馨玉问她:“无痕姑娘,请问何方人士?”
“无痕来自长安。”
“长安?那为何来到宛阳县讨生活?”长安是大都,像她这等拥有绝俗容貌与博学才华之女子,要讨生活更是轻易。
“无痕在长安早无家人,来此地寻亲依靠,怎料……”言到此,霍无痕已开始啜泣。
邵馨玉近身安慰:“可怜女子!当初怎么不找个好人家嫁呢?沦入风尘,犹如坠进无底深渊,难以再翻身呀!”他有感而发道。
霍无痕也正觉得奇怪……他竟如此具悲天怜人之心肠,怎么可能会为了夺取功名而不择手段地污陷友人?
“你曾在庚午年上过京求取功名吗?”
她突来的问语,令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为何如此问?”
“无痕有个恩客,曾言及与你同期赴考。”
“姓啥?名啥?何方人士?”
霍无痕一时说不出个人来,只好道出自己哥哥的名字——“霍焕昌。”
“是他?”邵馨玉怎么也没想到,霍无痕竟接过霍焕昌这小子!
“你认得他?”
“当然认得!我们还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呢!”
抖出来了,原来他与哥哥真有一段仇事,那也证明了哥哥并未骗她。他既已全招,即使她要下手,亦毋须再经求证了。
“哦!那……我们先干了这杯酒,慢慢再聊。”她暗忖,也该是快活丹发挥威力之时了。
“姑娘勤劝酒,莫非另有所图?”此话问得霍无痕手上酒瓶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良久,她才说道:“来此之男子,不都是为了饮酒作乐而来的?”
“不!我的目的仅是贪女色。”他也不忌讳地坦诚。
霍无痕即使想强颜欢笑也笑不出来了,莫非今夜真过不了此关?
“那关于夜宿——”“全谈妥了,银货两讫。”霍无痕已无对策好脱身,她一会床铺未铺,一会门窗未关,借口一堆,只想拖时间;可是愈急著度时,更觉得度时如度年。
邵馨玉也挺有耐性,早已解衣待她;而她仍是东摸摸、西索索地迟迟不肯上床。
要找替身也临时无得找,只因侍婢全都打发走了,要讨救兵也难了,而他又坚持不肯饮下快活丹。天呀!天欲绝她是也!
“无痕姑娘!”
在他频频叫唤下,不上架也不行了。
吹熄烛火,霍无痕缓缓解下外衣,邵馨玉坐在床畔,仔仔细细地盯著她瞧……在月光的薰染下,她那白皙的凝脂玉肤,呈现著前所未见的柔嫩。
邵馨玉以为看走了眼,他竟看见她腕上有著一颗守宫砂!
霍元痕一躺下床,解下帘帐道:“你动作温柔点。”
霍无痕也有打算,让他失去戒心,再痛击他一番;即使牺牲了清白,她也认了。
再说,除了与哥哥有仇恨外,他这人人品似乎不恶,给了他,也不算太吃亏。
“此话怎讲?”
“没事,我们可以开始了。”她不想多作解释,怕他半途后悔。
可是邵馨玉已觉事有蹊跷,倏然起身;而霍无痕却稍加用力,将他拉回怀中。
美人在侧,岂有男人不动心?加上话语缠绵,他不冲动,也枉为男人了。
邵馨玉后悔了,他不该占人清白;可是话又说回来,霍无痕在咏蝶阁少说也有两年了,怎么可能……“为什么你仍是处子之身?”
“是有点稀奇,不过你毋须感到愧疚。”
当然,他是不需要对粉头谈负责的。不过也因此夜,邵馨玉对神秘的她产生了更进一步的兴趣……※ ※ ※
他的天天报到,令离垢大表不悦,也大感难堪。
恩客移师它处,这对她这个四大花魁之一名号,著实是一大羞辱。
“嬷嬷,邵爷他今天人呢?”离垢已足足半个月未曾见过邵馨玉人影。
“他去了无痕那儿了。”嬷嬷也知他们之间微妙关系。只是花钱的是大爷,他高兴往哪去是他的自由,她这个老鸨是无权说什么的。
离垢一听他又到霍无痕那,再也沉不住气:“我去找无痕!”
“你凭什么去找无痕?”嬷嬷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制止她做傻事。
“嬷嬷!”
“离垢,学聪明点,你什么身份也不是。”
轻云太明白争风吃醋这事了;只是这样的丑事,在咏蝶阁是出不得的。离垢见嬷嬷眼神坚定,也软下心来。
见离垢不再坚持,轻云接著说道:“他若知你好,就会回心转意回头来找你的;若他不,即使你跪地求他,也没用的。”
经嬷嬷一番晓以大义,她只好又率侍婢回绣阁。
轻云也有感,这阵子真是咏蝶阁的多事之秋啊!
※ ※ ※
胡不归受箭伤,躲在城东郊一废弃民房。
挽朱夜扮村妇外出,卖伤药、购米食及日常用品,躲躲藏藏地出了城到城东郊。
大批官兵由她身旁过,她镇定地装成若无其事,以躲过追缉。
她叩了暗号,胡不归才来开门。
“有人跟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