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在各方面有意互别苗头的夜色与紫荆王破浪,对立于殿上互视着彼此,身上隐隐四散的冷意,已让一票跟来的下属识相地避得远远的,以免待会倒霉的会被扫到。
「北域之事,不劳你费心。」难得有机会与他面对面,夜色首先将先前未算的帐找他算清,「希望你下回别再踏上我的地盘多事。」
破浪也冷声应着,「本王是为免妳有妇人之仁,故才代妳出手。」
从不容人质疑她的性别、她的能耐,夜色霎时瞇细了一双眼。
「你说什么?」
「妳听得很清楚了。」破浪瞥她一眼,一点也不在乎是否会因此而惹恼她。
「喂,他们吵起来了……」日行者擦着额上频冒的冷汗,低声向身旁的同僚警告。
「他们若是不吵,就枉我特意找他们来了。」年纪轻轻就当上宰相的月渡者,笑靥如花地一手抚着面颊,很期待那两人的战火最好是能更炽烈些。
无视于日月宰相也在场,夜色将一双美目扫向破浪,并不忘把规矩说在前头。
「擅入我域,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我是为陛下的江山着想,陛下若遭威胁,我自是得为陛下除去隐忧。」破浪说得冠冕堂皇。
「少拿陛下当借口。」她才不吃他那套。「别以为我会把你皇亲的身分看在眼里,请你搞清楚,我是四域将军的头子,同时也是你的上司,你要出兵我北域,若没我的允许,就把你的头给我留下。」
「这颗脑袋……」破浪挑衅地扬高剑眉,「是妳想拿就能拿的吗?」
「妳还不阻止他们?」冷汗已湿了一身的日行者,紧张万分地拉着月渡者的衣袖。
她反而很幸灾乐祸,「没必要啊。」她老早就想看他们两个打一场了。
不敢再指望她的日行者,自椅内跳起身,三步作两步地冲至他俩的面前。
他先哄哄已经面无表情的这个,「夜色,有话好说嘛,妳先别动气,就连陛下都没过问北域那回事了,妳就别跟他计较上回他私自出兵的事行不?」
眼见夜色依旧无动于衷地瞪视着破浪,日行者赶忙再去劝劝另外一个。
他一手拉过破浪,「你也别老是一见她的面就想激怒她,你明明知道她不是你惹得起的,你又何必老跟她过不去?家和万事兴,你就同她认认错吧,好不好?」
破浪只是一掌将聒噪的他给推至一边去。
夜色傲然地扬高下颔,「别说我看不起你,今日我就给你个机会。」
「好,一决胜负。」破浪也正有此意。
「地点?」
他一手指向宫外,「外头就行。」
「请。」她老早就想痛快地揍他一顿了。
「等等……」日行者探长了两手拚命阻拦,「你们两个都等等,千万别意气用事啊!」
「闪边!」他俩有志一同地以双冷眼冻向这个碍事者。
拦不住人的日行者,在他们开始往外走时,心急如焚地向那个天生就少了心肝肺的同僚求援。
「妳还杵在那?快帮帮忙拉住他们啊!」
「何必呢?」月渡者还是一脸的如沐春风,凉凉地坐在一旁跷脚,压根就没有插手的打算。
石破天惊的吼声,在下一刻响遍整座艮泽宫,让两名正想到外头一较高下的男女,顿时不甘不愿地停下脚步。
「都给我慢着!」一路由外头吼至里头的孔雀,拖着一脸像是还未睡醒的石中玉,赶在他俩大打出手前的紧要关头赶到。
「真热闹。」早料到这两个迟到的四域将军定会赶到,万事不急的月渡者,慢条斯理地起身走至日行者的身旁,将他给拉回去继续看另一出戏。
「你们想做什么?」收到月宰相的通报,火烧屁股赶来的孔雀,气喘吁吁地看着这两个打从一开始就不和的同僚。
他俩异口同声,「打架。」
「你肯定你打得过她?」孔雀连忙一把拖走破浪,拎着他的衣领直要他清醒些。「别忘了她是咱们的顶上头子,你是不是又忘了当年她是怎么当上的?记性不好是不是?没关系,我就再提醒你一回,那回她把我们一个个都打趴在地上才踩上去的!下回你又想同她杠上前,麻烦请你先掂掂你有几斤几两!」
当年败在一个女人手下的往事再次被提起,这让原本已经满心不爽快的破浪,当下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头头,妳肯定妳能打死陛下的亲皇弟?」石中玉在清醒后也没闲着,忙在她耳边提醒她的顾忌是什么,「陛下那边还好交代,毕竟妳要打死妳的手下陛下是不能反对,但妳有没有想过,万一这消息传到妳爹的耳里怎么办?」
「你真想劝我?」夜色盯着他脸半晌,勾了勾菱似的唇,突地伸出两手将他转过身,用力将他推至破浪的面前。
与夜色相同,天生就跟破浪八字不合的石中玉,在见着了对头冤家那张欠人扁的贵族脸,霎时全忘光了他来这的目的,累积在他与破浪间的新仇旧恨、拉拉杂杂的小过大错,在下一刻全都一骨碌地爆发出来。
他也对破浪撩大了嗓,「想跟她打是不是?去呀,我巴不得她两刀劈死你!」
一波未平,另一波马上又起,只想息事宁人的孔雀,气急败坏地上前拖走也跟紫荆王不对盘的石中玉。
「你就帮帮忙别再火上添油了行不行?」没用的家伙,没三两下就被夜色利用还露出了本性。
待在一旁看了好一会,觉得该是出面收拾一下场面的时候了,月渡者伸手扳了扳颈项,起身站在高处对那四个身负守卫四域重责大任,同时也是皇帝最珍视的爱将开口。
「诸位将军,可听本相说几句话吗?」
忙于起内哄的四人,爱理不理地回首看了她一眼。
「陛下有令,东北两位将军若有争执,交由陛下作主,若私下了结,这责任,两位将军恐怕都担待不起。」远比他们更加阴险的月渡者,露出毫不同情的冷笑,在话中半传旨半威胁着他们,「相信诸位定不希望本相去告诉陛下今日在这发生了什么事吧?」
底下原本闹成一团的四人,在见着了她那皮笑肉不笑的笑脸时,四人不约而同地浑身泛过一阵鸡皮疙瘩,差点忘了这个月相最大的本事就是陷害人。
「改期。」破浪看了夜色一眼,忍让地将话挤出口。
「候教。」夜色也赞成他的决定。
摆平了他们后,月渡者笑得一脸春花灿烂,「既然诸位的小事已搁在一旁了,那么听听本相今日请诸位来此的原因如何?」
「请说。」众人看着她前后截然不同的笑脸,皆在心中暗想,她究竟是怎么练成这种变脸大法的?
她将两手扳在身后,边踱着步边在他们面前说着。
「自谕鸟来谕,西域与东域两位将军,分别灭了三道中的九原国与天苑城后,三道就一直显得很不安定。听说,三道现下纷乱,起因不只是因为咱们帝国对他们动兵。」
「那是为了什么?」破浪与孔雀互看对方一眼,一块问向她。
「海道。」大抵知道内情的石中玉,在月渡者开口前一手抚着下颔代答。
「海道?」其它三人不解地绕高了眉。
石中玉摊摊两掌,「嘿,我也是听人说的。」他哪知道那个最安分,最不兴兵武的海道人在想什么?
月渡者正色地看着他们,「姑且不提他们是因何而乱,总之三道纷乱,对咱们帝国有利,可我们的探子发现,三道正试图在纷乱中团结。」
团结?
团结好来做啥?想进军中土抢回地盘,好让那些神子再奴役人子吗?脸上再也不复玩笑之情的四人,皆沉着脸思索着这项可能会在日后生成的威胁。
「夜色。」月渡者轻柔地对她一笑,「天宫有行动了,探子来报,天宫日前曾试图与地藏联系,相信日后应还会有别的动作。」
夜色微微颔首,「我会查清楚。」
「很好。」她满意地点点头,再点名另一人,「孔雀。」
「我捅的楼子我会去收。」完全知道她想说什么的孔雀,高举着两手先行忏悔。
月渡者再看向闲着没事做的另一人,「石中玉,陛下认为南域在你扫镇之后还算稳定,因此陛下要你顺道控管迷陀域。」
「知道了。」工作量一下子变多的石中玉,开始烦恼起该怎么去控管那个幅员广阔的迷陀域。
「至于海道嘛……」月渡者顿了顿,一双凤眼瞄向破浪。
破浪倨傲地别过脸,「用不着妳来吩咐。」
「那就好。」她拍拍两掌,「就这样,没别的事了。」
说时迟那时快,早被皇帝宠坏的四人,马上掉头各自走各自的离开员泽宫,将一句话都没说到的日行者给拋在身后,兀自尴尬地挥手相送。
他好不委屈地问:「妳不觉得……陛下宠他们宠过头了吗?」好歹他也是个一人之下的宰相,居然没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