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儿著急冲上前,却不见血液流出;江仲云皱了皱眉头,没有痛苦的感受,手中的匕首突然弹离身。
两个人顿时愣在当场。
莫尧皇捡起匕首。“这是我在南京买的玩意儿。很像真的吧!刀锋的光芒很容易被误以为锐利无比。”他背对他们,将之放回柜中。“走吧!老吕在后门应该安排好马车,你带著采葛离开宜丰,不要再回来了。我在南京认识一位老神医,采葛的情形他应该有办法帮忙,地点老吕会告诉你,你到达后报上我的名宇,我相信他愿意伸出援手的。”
江仲云仿若置身梦境,怔了半晌,尔后又磕头又道谢,热泪夺眶。
莫尧皇根本不转过头,冷冷地说道:“再不走,等会儿我后悔就来不及了。”
江仲云匆匆起身,奔出房外。
“您老早就打算这么做对不对?”华儿凝住他的背影,问道。
“人与人的感情能够多长多久呢?或许我想从他身上找出一点证据,才会玩这种把戏。至死不渝、天长地久,真的还是有人愿意相信、愿意遵守。采葛能够遇到这种人,一定会幸福的。我们彼此折磨也够了,放她自由,等于也释放了我。
最重要的是,我要向你证明,我已经对她无心了。”莫尧皇回身,视线焦灼地射进华儿的褐眸。
华儿心跳如擂鼓。为什么要向她证明?他对采葛没有感情了,那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原本放弃的决心正在一点一滴瓦解。
她屏住呼吸,问道:“那么,您找到了证据吗?您也像江仲云一样,愿意相信至死不渝、天长地久吗?”
“你呢?”莫尧皇突然后悔把问题抛回去。
第十章
“我相信。”华儿丝毫没有疑顿。“如果我是他,为了我深爱的人,我一样也会毫不犹豫将匕首刺向胸膛。不能为他而生,至少为他而死。”
晴天霹雳击中莫尧皇的心坎,他强忍住打击,装作面无表情。
“他呢?你深爱的人也能这样对你吗?”表情可以假装,但语气全然泄了底。
“我不知道。”莫尧皇也能如此待她吗?她不敢想。
“不知道?”莫尧皇大吼,怒气腾腾。他握住她的肩膀,摇晃著。“你深爱的他究竟哪点好,值得你为他付出?你是我的妾,为什么还爱上别人?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他也爱她啊!纵使将自己生命交托予她,他都不在乎地爱她啊!
华儿讶异地凝视这双邃秘的黑眸,虽然焦急愤躁纠结其中,依然不改它的魅惑。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她自作多情?
算了,即使是她误会都无所谓了,她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感情,深爱的人近在咫尺,她不愿再把情感扔到天涯去。
华儿伸手抚上莫尧皇的脸颊,似乎要确定他的存在。
“请你告诉我,你也能像江仲云对待采葛那般待我吗?”
莫尧皇错愕,脑里迅速思考华儿言中之意。
“没有什么深爱的他,自始至终,我爱的只有你。”华儿笑著流泪。“进门前、进门后,我爱过的男人唯有你一个。”
莫尧皇僵若木柱,神情呆然。
华儿自嘲地摇摇头。她果然是自作多情。别再丢脸了,回去吧!
她转身,仓卒迈开步伐,莫尧皇急忙抓紧她。
“别走!”这是狂喜里掺点不安的请求。
华儿抬眸迎上莫尧皇欣喜若狂的目光,还来不及思索,就被牢牢拥入怀。
“不要离开我,我需要你!”卸下所有的伪装,莫尧皇将自己最真的感受全盘托出。“没有你,谁来陪我吟诗谈词?没有你,谁来教我信任?没有你,我的生命、我的爱要投注何处?华儿,唯有你,我的孤独才能停泊。唯有你,我才能相信至死不渝、天长地久。”
似串串珍珠的泪水滚落华儿两颊。
她深爱的人,终于在她触手可及之处,鸿沟再也不是跨越不过了。
迷人的夏日,正当烂漫……******
红惜百无聊赖地往莫尧学房里探头一看,里头正厮杀起劲。
“等等,让我再思考一会儿,这步棋我要回。”莫尧学手按“马”就要退回原处。
“尧学少爷,你没听过起手无回大丈夫吗?”吕老总管笑咪咪地。
“棋子尚未离手呢!我还有机会不是吗?”莫尧学嘟嚷著。
吕老总管大笑。不管怎么走,总而言之,他是赢定了。
“啊——你们下棋怎么不找我?”红惜不满地问道。
“你会这玩意儿吗?”莫尧学瞥了她一眼。
“你少狗眼看人低。我可跟著我家小姐十多年,棋艺不见得比你差。”莫尧学虽也是主子,但个性使然,与红惜的相处总像朋友一样。
“对了,华儿堂嫂呢?你没跟著她?”
“小姐跟少爷出门了,说要到邻县赏花灯。少爷不许我陪,害我快无聊死了。”
红惜索性坐下来。“少爷最近变得好奇怪,老是往蘅芜楼跑,带著小姐四处逛,还说要将小姐迁到别香院,可小姐不肯。也对,蘅芜楼虽小,住久了也有感情。”
“我也觉得堂哥近来变了许多,不再是愁眉深锁,待人的态度明显柔了些,笑容也不再是以往的皮笑肉不笑,反倒给人一种温煦的感受,仿佛又回到从前的他。”莫尧学偏著头,困惑道:“老总管,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吕老总管玩著棋子,高深莫测地一笑。
“奇迹出现了,不是吗?”
莫尧学与红惜面面相觑,如坠五里雾。
吕老总管仍是笑,再补充道:“命中注定的真心人终于重逢,如此而已。”
******
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
“看这天色,再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靖安了。”莫尧皇朝同坐马车的华儿说道。
“少爷,您怎不让红惜跟来呢?她一个人一定很无聊。而且你只带一个车夫,万———”
“华儿!”莫尧皇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我只想与你一同赏花灯,要那么多闲杂人等干嘛?还有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少爷、少爷地叫了,也不要再用敬称了,我们的距离仍然如此遥远吗?”
“习惯了,没办法……”华儿低首嗫嚅道。
“我不管。”莫尧皇将她揽进怀,“我是你的丈夫,你当然得喊我名字,什么‘少爷’,以后一律不准从你口中出现。”
“名字?不是喊相公吗?”华儿抬头,疑惑道。
“只有你能直呼我的名字。”他故意不看华儿澄澈的褐眸,扬起的嘴角荡漾著些许羞涩。“懂了吗?”
华儿偷偷抿嘴笑著,原来他也有这种表情。
自从明了彼此的心意后,他几乎天天留宿蘅芜楼,有空时还会带她四处游玩,以前养在深闺的她,这才知道天地的广大。
有他的陪伴,无疑是幸福的。只是,这份幸福能持续多久呢?
他或许不在意,但是她相当清楚人们投射而来“关注”的眼光有惊讶、有讥嘲,也有羡慕与嫉妒他貌比潘安、卫价,而她却丑似无盐,如此极端的搭配,怎不引人注目?
虽然他大而化之的态度稍稍抚平她自卑的心灵,然而,她的不安仍旧强烈。
她能拥有这个男人多久?即使有海山般深高的承诺,她依然恐惧。这也是为什么她始终不愿告知他十六年前的事实,她不能把握他们两人之间会有长远的未来,那么至少让这段回忆保持美好的状态,就算将来有了变卦,相信他也不会忘了它才是。
相信地久天长、至死不渝的地,却无法坚信眼前得来不易的爱情。她实在可悲……就在华儿思绪怆仲中,马车到达了靖安县,正是璀璨燥热闹之时。
将行李放置客栈后,两人就相偕至大街。
长长的街道,虽非元宵,却张灯结彩,各式各样的花灯、灯谜、民俗杂技、小吃……应有尽有。
突然间,天空绽放出五彩缤纷的烟火,繁华耀眼,好生迷人,让华儿暂且忘却心中的烦闷,脸庞露出灿烂的笑。
而一旁的莫尧皇却忘了抬头观赏难得一见的烟火,目光炙热地锁住华儿侧脸,一时看傻了眼。
烟花光彩映照于她开心的脸容,一抹深切的吸引自莫尧皇心湖荡开,层层涟漪晃动著他的自制力。他徐徐靠近她的耳畔,正拍手叫好的华儿兴奋地转过头,“尧皇,你看,那形状像不像——”
猝然,朱唇贴上他的。
褐眸张得圆大,她反射性向后一退,却教莫尧皇大手一环,退无可退。
温热润湿的舌头相互缠绵著,极其所能地考验彼此的自制能力。
直至无法呼吸,两人才挪开距离。
华儿垂首,手指有意无意碰触著自己的嘴唇,眼角余光拚命审视周围。
幸好众人都专注于天空的绚丽,他们又站在人群之外,接近黑暗的角落,应该没有人看见。
“你担心什么?”莫尧皇早就看出华儿的顾虑,促狭地笑问。
“尧皇,大庭广众的,你怎么……”一接触到他深邃晶亮的眸子,华儿不禁添上几分娇羞,眼波流转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