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记在婴孩出生后,有些会慢慢褪去,有些则会遗留。无论哪一种情形,症结皆在婴孩时代,又怎么会发生在当时已经七岁的你身上?”艾虎有条不紊地分析。
“就算它不是胎记,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实。这个记号始终无法抹去——”
“如果能够呢?”艾虎充满把握的笑容令华儿一愣,视线足足停留在他面容好一会儿。然后,华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请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她以为艾虎纯粹说笑。
“一般大夫都会误诊为胎记,因为他们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但是我只消一眼,就看出你的问题所在。假如你愿意,不出个把月,我保证可以让你恢复成最初的肤容。”
面对艾虎从容却蕴涵无限魄力的言语,华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而小昱朝她点点下巴,她在小昱眼里读到“信任他”三个字。她侧头瞟瞟不发一语的莫尧皇,但见他低首沉思,艾虎的话仿佛挑不起他任何一丝期待或兴奋。
他如此的模样,教她更加不知所措。
话说回来,这个艾虎到底是哪号人物?为什么能做此保证?她到现在都还弄不清楚他与小昱的关系,身为长姐的她,实在难放心将小昱交给这种看起来不怎么可靠的男人。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因他的存在,小昱浑身散发著幸福的气息。
“莫老弟,尊夫人好像在怀疑我的能力。”艾虎爽朗地笑道,华儿的犹豫他十分了解。“不必担心,我绝对不是庸医,凡我开口保证过的案例,从未有失败的纪录。”
华儿双手紧握成拳,迟疑地回答,“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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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脚步逐渐无所寻觅,温湿的南风也渐被凉爽的金风取代。
朦胧月影自树梢升起,华儿独倚阑干,任由思绪散落,左手不由自主抚上脸颊,回忆一幕幕在脑海里播映。
“记号”能够消除……这几乎是遥不可及的痴人说梦,而今却有人信誓旦旦的保证。
高兴吗?她明明该有这种情绪的,可为何她的心思却纷乱不堪?不是不相信艾虎的能力,而是不懂换回七岁前的那张脸,对她有何意义?
然而,无法否认的是,她心底确实留有冀望。
尧皇会怎么想呢?他希望她回复吗?虽然她深信他不在乎她的容颜,但“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态却缠绕她心房不休。
脚步声踏近,华儿兀自沉浸思索,没发觉来者胶著的眸光。
莫尧皇将手中衣裳轻轻披上华儿肩头,华儿此刻才回过神。
“你专心什么呢?连我上楼都不晓得。”他柔和的微笑霎时暖了华儿的心头。
“夜凉如水,怎不多穿点?小心生病。”
华儿听话地拢了拢衣裳,经他一提醒,她才发觉自己双臂的冰冷。
“对艾虎的医术没有信心吗?”莫尧皇试著猜测她的心事。
“不……我不是……”华儿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莫尧皇没有继续追问,目光自她身上挪移到天际的一轮明月。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艾虎是我的救命恩人?七年前我还在南昌的时候,为了多点财产月,那些偏房们处心积虑想除掉我,竟使出下毒一招,将我害得人事不知。老吕心焦如焚,带著我遍访名医,结果找到艾虎的父亲,可惜当时他外出云游,只剩艾虎一人。艾虎外表虽然毫不起眼,但他确实继承了他父亲一身的好医技,甚至‘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我的病就是他治好的,所以你大可相信他的医术。”
“你……你真的希望看到十多年前的我吗?”或许,真正让她矛盾纷乱的是恐惧——恐惧自己的深信会成灰烬,恐惧恢复后会在他眸里发现前后不同的感情。
“不是我希不希望的问题,是你,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于你。”莫尧皇搂住她的细肩,手掌的温热借由肌肤的传达渗进华儿心扉。“改变也好,不改变也无所谓,只要你的心始终如一就够了。”
华儿望进他的黑眸深处——没有闪烁,没有谎言的影子。
“我可以相信你,对不对?”
莫尧皇温柔地摩挲她的左颊。
“这是你教我的,当然。”
恐惧一点一滴地消逝了。
尾声一个月后,莫府开始热闹起来,下人们纷纷张灯结彩,喜字贴满内外,而宜丰人们茶余饭后谈的尽是莫府少爷的婚事。
赶在中秋之前,婚礼盛大地举行。
当日,莫尧皇几乎无心招呼客人,拜完天地后,将新郎官对外的责任全丢给吕老总管与莫尧学,就迳自冲向新房。
穿戴凤冠霞帔的新嫁娘安静端坐床沿,红盖头遮蔽住她的脸。
莫尧皇不禁忆起和华儿的第一次成亲。幸亏老天爷垂怜,否则愚蠢至极的他就会失去深爱的另一半了。
他拿起秤尺,怀著多日来的思念,挑落红盖头。
映入他眼帘的是洁白无瑕的脸孔、眨动的明眸和唇畔自然的弧度,他的妻正朝他盈盈笑著。
他没有半分迟疑与惊诧,立即牢牢拥她入怀,好似怕她下一瞬就会消失无踪。
“艾虎那个家伙真够狠,居然无声无息把你带离我身边!就算要治疗你的脸,也用不著让我一个月都看不到你。”
“你现在不是看到我了吗?”华儿视线锁紧他。一个月的相思煎熬她一样难以忍受,可是艾虎说若要疗愈,就得前往他在九岭山的住处,且一个月内不准见任何人。
她迫于无奈只好答应,同小昱与他前去。
“你……习惯这张面孔吗?”她怯怯地问道。
莫尧皇注视她,眼神的柔情与以往相同,并没有什么差别。
“我看到的还是原来的你,我爱的还是你。”
华儿霎时绽放笑靥,双手环于他颈后。
除去脸上的记号,也许不是想消减自卑,而是想证明自己没有爱错人、信任错人。
真正的爱情,不是一张面皮可以衡量——这是尧皇教会她的。
莫尧皇拨开她额前的刘海,勾人的黑眸贴近了她……夜幕低垂,新婚之夜正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