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只晓得一个是以白布自缢,另一个则投池自尽,两人死时腹中都怀有胎儿。”
华儿一下子忘了该如何反应,整个人一动也不动的。
“怕了吗?”何采卿睨她一眼。“很有可能是相公的杰作喔!”
“怎么可能?再怎么狠心,总不会不顾自己的亲生骨肉啊!”华儿激动地说道。“是亲生的吗?”何采卿若有所指地提示。
华儿心弦一震,惊讶地注视她。
何采卿面露无谓的微笑。“四姨太自尽的池子就在你蘅芜楼的后面,隔座围墙罢了。”
“蘅芜楼后头有池子?”华儿更加诧异了。
“那池名叫‘湘红池’,迎池建了湘红院,原本是四姨太的居处。现在早已渺无人烟,跟你蘅芜楼有的比。我告诉你,莫府不是平常人家,光是它的房屋、占地,就足以使人晕眩。我劝你不要乱逛,不然难保不迷路。”
“我看我逛不起……”莫尧皇早已限制她的行动,她能去哪儿?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害我?我和他们无冤无仇。”
“你不是发
红惜被赶到仆人房,蘅芜楼只剩华儿和莫尧皇。
日沉月升,房里宁谧得仅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华儿始终保持一段不算远不算近的距离。
她不懂莫尧皇究竟打什么主意,他不是视她如鬼魅,能避则避,为何又主动要她服侍他?
她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大概是他准备一次好好折磨够她。上回大难不死,这回岂能逃过?再加上他误会她与尧学,她铁定一脚被踩入地狱了。
“过来!”莫尧皇以不许有人反抗的口吻命令道。
华儿听话地上前,但仍保有一段安全距离。她低下头,自进房以来,没有正视过莫尧皇。也许是怕他那双丹凤眼,怕自己被勾走魂魄……不、不是的,她对莫尧皇只有恐惧,哪会有这等事?
想得连她自己都有点心虚。
“我的脸很难看吗?你每次非得低著头?”莫尧皇不满。
“不是,华儿是怕少爷被我的脸吓著……”
“谁能吓著我?凭你?抬起来!”
一抬起头,就得迎上那双眼。华儿无声叹口气,照办了。
莫尧皇暗暗咒诅自己。
天下美人他阅过无数,从来没有足以令他怦然心动的,除了十六年前……而今这个日华儿,竟……竟令他心跳加速。原本以为自己暂时厌倦了娇美的面容,想尝试点别的,但……该死,他都忘了她有半边脸长满胎记。尤其她一双略带忧愁而无邪的褐眸,几乎快粉碎他只亲近美女的原则,甚至,他忆起另一块石头的持有人……怎么可能?差别太大了。
“你很怕我?”莫尧皇轻佻地问,以掩饰心湖的波动。
“少爷是莫府的掌权人,高高在上。华儿不是怕,是尊敬。”她口是心非。
“除了‘少爷’二字,你没有别的称呼语了吗?”他粗鲁地抓住她的手腕,惊讶她的手腕出奇地细嫩。
莫家没饭给她吃吗?养成她这身子。
或许是意识到男女之间的差别,华儿羞怯的脸庞儿泛上霞红。她微力挣扎,却叫莫尧皇抓得更紧。
“你代白小昱而嫁,算是为我的妾,为何仍以‘少爷’称呼?”他恨她待他如陌路人,待尧学却像熟人。到底谁才是谁的夫婿?
华儿眼神迷惑,他应该巴不得娶的不是她,为何还要她……难道这是他折磨她的方式?
“少爷尊贵无比,我不过是妾,怎敢……”
“那尧学就不尊贵了?你直呼他的名讳。”
“因为……”华儿犹豫该不该说出实情。“尧学像……弟弟,所以会觉得……”
莫尧皇放了手,整个情绪因为一句“弟弟”降温许多。
他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会松了一口气?
“帮我宽衣,我要就寝。”他得找话讲,找事做,才能抑止脑子不去思考情绪起伏的原因。
华儿打了颤,宽衣……这表示……不可能,莫尧皇绝不会看上她,他应该只是要上床睡觉。
话虽如此,华儿还是止不住手指的颤抖,把原本只需几秒钟的动作,拖长了数分钟。
论一般情形,莫尧皇早破口大骂,但今儿个他却兴致勃勃瞧她的迟钝。
愈看她,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愈强,为何?
终于解开第一颗扣子,华儿喘了口气,额头早已冒出细汗。突然,冷不防地,莫尧皇将她推倒在床上,丹凤眼几乎贴上她的脸。
她必须闭上眼睛,她不能看他的眼,否则……然而,她克制不了,深邃的眼眸暗藏排山倒海的诱惑,怎么办?她好像宁愿沉溺于他眼里,也不愿唤起仅存的一点理智。
他的眼,有曾经的熟练,这是她甘愿沉溺的缘故吗?
薄唇就要贴上她的,她手偶然间碰到腰际的香囊。
理智与情感同时清醒,她用力推开他。
“少爷……我……”华儿仓皇瑟缩到床的一角。
她懂了,这才是真正折磨她的好方法。
莫尧皇的表情搀杂迷惘与不舍,迷惘于自己的举动,不舍于即将拥有的唇瓣。
她合该是属于他的女人,却胆敢如此拒绝他。
他大可再压制她,然刹那间,清晰的记忆忽现。一张娇小沾满泪痕的脸庞,全身湿答答守在他的身旁,那张脸,逐渐与眼前的她重叠。
他心房大震,该死的回忆,现今弄得他神智不清。
他蛮横地拉她下床,一个人自顾自的、外衣也未脱,躺在床上呼呼作睡眠状。
华儿摸著疼痛的手腕,坐上桌旁的椅子。
她该庆幸。可是内心这种感觉却少之又少,取而代之的,多是惋惜。
惋惜什么?她不敢往下想。
她抚摸香囊。是的,她在等人,她只爱一个人……未久,她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莫尧皇想宰了那些鸡,一大清早的啼声扰人清梦。昨夜他辗转难眠,视线总不由自主落在背对他睡去的华儿身上,直到月近落去,他才睡著。
合眼不到几个时辰,就被吵醒,自然脾气不会好到哪去。他按著额头起身,见华儿依旧在睡梦中,本欲大叫,却忙掩口。
他不想唤醒她,他独自下床,走近她身旁。
趴著的上半身,露出半边洁白细致的面容。他就这么呆呆盯上一段时间,直到窗外凉风一袭,他才回过神。
自己的两颊是发烫的,记忆里的心上人如昨晚一般,与她重叠。
他一再叮咛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人。
生怕她再趴下去会染上风寒,他小心将她抱上床,她梦呓了几句,仍然睡得安稳。
才将棉被盖好,他把手一抽,恢复神智般,讶异自己居然在为她服侍?!向来只有身边女人干这事的份儿,什么时候也轮到他?
他仓卒地冲出房,下楼,巧遇红惜端著洗脸水而来。
“少爷。”她有礼却又不安地福身。
“水是端给你们小姐的吗?”口气是难得的轻柔。
“嗯!”红惜有点不习惯这种口气。
“先端回去吧!你们小姐还在休息,让她多睡会儿,别吵醒她。”
语毕,他走离蘅芜楼。
红惜怔怔望著他的背影,口中喃喃道:“他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啊!”
第五章
漱葽哀悼自己的下场。
“这样好了,罚你整晚陪我欣赏月色。”
闻言,华儿抬眸凝视莫尧皇,瞬间忘记他双眸的魅惑可能对她造成的影响。
“不满意这个决定吗?”莫尧皇饶富趣味地盯著她呆然的模样。
难得她愿意主动直视他的面容,可是,他却依然无法解释在她身上读出的熟捻是什么,甚至,无法抑制他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当然不是!”华儿急挥手否认。
她只是诧异,这种不算处置的处罚。
良久,华儿张惶撇开视线,心跳快得她几乎窒息。
她是不是身体出了毛病?还是因为惧怕的关系……不,她知道不是,是另一种陌生的情愫,再添上某些曾经的感觉。
她究竟在何处见过他?不然心头的熟悉不可能如此强烈啊!
似乎很有默契,两人都不再正视彼此。
“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望著圆月,莫尧皇著迷似地忽然吟出。
mpanel(1);华儿锁住他的侧脸,刹那间,她感受到另一个莫尧皇的存在,或者说,相异于大家所谣传的,好像现在她看到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一点都不会使人慑惧,纯净得如同她当初遇见的男孩……怎么搞的?又想到他!
“谁的作品,知道吗?”莫尧皇丢给她问题。
华儿“想当然耳”地摇头。
“张养浩的折桂令,写秋月的清朗,也许不是那么应景吧!还得过个一个半月才到秋季。不过,今夜的月实在迷人,才不知不觉想到这首作品。”见华儿闷不吭声,莫尧皇觉得奇怪。“怎么了?瞧你一脸傻愣愣的,不喜欢和我待在这里?”
“不是……”说实在的,她有一点点开心呢!但是,她不应该有这种感觉才对,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莫尧皇没有继续追究原因,只问:“你不正在学习李后主的作品?背几首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