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贰嫁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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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到这我就有气!”彤弓一掌泄恨于石桌。“我出门办事才一个半月,爹居然就这样把你嫁出去,而且对像还是莫尧皇。全宜丰县谁不晓得他逼死了两个老婆?爹分明存心把你送进狮子口!”

  “看你的样子,铁定跟爹吵了一大架吧!”熟知彤弓个性的华儿,用膝盖猜也猜得出过程。

  “能不吵吗?你也好,二姐也罢,嫁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挑中莫尧皇?爹除了钱以外,什么都看不见吗?”

  华儿锁紧眉头,无言以对。

  “搞得你嫁入莫府、二姐下落不明。”彤弓咬牙忿忿说道。

  “小昱还未寻著吗?”华儿焦急攫住彤弓的手臂,问。

  “连续好几天派长工几乎搜遍了整座山,依然无消无息。”

  “爹仍不肯报官?”华儿不敢置信,都什么时候了,他……“他死都不肯,说什么一旦告知官府,不就摆明了他欺骗莫尧皇,莫尧皇不会放过他等等的混帐话!”彤弓鄙蔑地说道。“拜托,错嫁的消息早如火如荼传开,现在宜丰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什么?外头知道了?”她以为莫府人该会守口如瓶,毕竟事关莫尧皇的面子。

  “你和莫尧皇现在可是众人热烈讨论的话题。”

  华儿木然,忡忡之感霎时淹没她。

  不用说,莫尧皇一定也晓得这情形。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害他成为大伙的笑柄吗?

  一瞧华儿的表情,彤弓立即明白她的心思。

  “错不在你,你有何不好?一张面皮能代表什么?娶到你是他的荣幸!”

  “是我先亏欠他的,害他娶不到小昱……”

  “大姐,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把所有过错往身上揽?你的个性不能改一改吗?你这样会被别人吃定的,就像爹强逼你出嫁一样,你不去坚持,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四个孩子里面,大姐的脾气最温和,最不喜与人争,也因此,她总是失去最多的一个。

  华儿无奈地摇首。“我怎样没关系,只要白家平安无事就够了。踏入莫家,对我不过是一种生活方式的改变,差别不大。你们就不一样,尤其是你,是我们白家的命根,理当好好保护。”

  “保护我这棵假根吗?”

  彤弓凝住华儿的双瞳,含纳悲愁。

  华儿清楚他的言外之意。

  “你的存在是爹的希望、娘的护身,比起我来,你应该更辛苦。”

  “大姐,我从来没有埋怨过我的身份,我只恨以一个独子的力量,却不能保护我的姐姐们。”

  “谢谢你。”华儿感动地握住彤弓细致修长的手指。“相信我,我在这里真的很平安。”

  华儿发自内心的真诚,除了相信,彤弓还能说什么呢?

  A她寒毛直竖,想起身逃跑却因方才的松懈而无力。

  她颤抖地转过头,来者手里的灯笼将二人的面容照得清晰。

  “少爷!”华儿感觉自己仿佛跌入无底深渊了。

  “你……半夜三更的,在这里干嘛?”看到她的脸庞,莫尧皇没有吓到,只有疑问。

  她在潇昱亭做啥?

  “我……我……”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用尽双手残余的力气将自己撑后退。

  与莫尧皇保持安全距离,这绝对是必须的。

  看到她的动作,莫尧皇不由得既恼火又好笑,他俯身向她,“我这么可怕吗?

  你打算连滚带逃?”

  “不是……我是怕……少爷生气,因为我……我离开了蘅芜楼。”她的焦距游移在他的眼与地板问。

  “我想气也气饱了。”他一把拉起华儿,让她安然坐在石椅上。“你还没回答我,这种时间你在这里做什么?”

  华儿低著头,像犯错的小孩被抓包一般。

  “我掉了东西,所以来找东西。”

  “干嘛不白天找?”

  “我怕……”华儿声如蚊呐。

  莫尧皇没好气地落坐,两人隔著一个空位。

  “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华儿战战兢兢拨弄手指,?

  她揪著心,恨不得能替他承受。

  “如果背叛避免不了,由它去吧!一个人的背叛,不代表所有人都如此。信任可以重新建立,总有人值得你相信,值得你用心付出而不怕后果。”华儿忆起柴房与何采卿的对话——相公一直是孤独的,因为他根本不相信“人”这种东西……生存缺少了信任,怎不令人痛苦呢?难道莫尧皇一直以此原则活著吗?所以才造就出他这种性情。

  为什么?她好难过,难过到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莫尧皇怔怔伫立原处。

  泪……是为他而落的吗?谁曾经为他流过泪?这个半脸胎痕的女孩是第一个。

  “我的信不信任与你无关吧!”莫尧皇不敢理会心头的悸动。

  “是的……”华儿无法反驳。

  莫尧皇提起灯笼。“我送你回去吧!你的灯心已经快燃尽了。”

  引路的人儿近在前头,华儿却觉得他们之间横梗著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

  书本摊在石桌上,华儿托著腮帮子,就这么盯上片刻半时。

  “小姐,你今儿个精神好像不太好?”红惜凑近问道。

  “有吗?”华儿显得颇为局促。“大概昨夜睡得不好。”

  岂只睡得不好?她根本没有睡著。

  脑海里无法克制地思索莫尧皇的一字一句,是什么环境与人物造就出他的不信任?

  曾经惧怕他到极点,如今却渴望眼前有他的出现。

  她拿出石头。

  可以告诉她吗?这是什么心情?她不是忘不了那个男孩?可是现在莫尧皇的影子却多过于他。

  她一时间纷乱不堪。

  远远的,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三名女子傲视群伦地立于蘅芜楼前。

  后面两位女孩显然是府里的丫头,而领头的女子穿著一身鹅黄,发饰与穿戴配件可说恰到好处,丰满的唇瓣是鲜艳的红,一双柳眉夹带秋波流转。

  华儿不由忆起彤弓曾经教过她的一首诗——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蝈跻,齿如跨胍犀,跷首娥眉,巧笑倩兮,美且盼兮。

  这名女子宛如诗人笔下的庄姜,艳丽牡丹般,美得夺人眼目……如果她嘴角不是诡异的笑,眼稍不是轻鄙的敌意,她会更吸引人的。

  “白华儿,是吧?”

  连声音都如出谷黄莺,银铃似地轻脆动人,上天几乎把最好的都给了她。

  华儿站起身,“请”字正要出口,女子旋即落坐,不管主人的尴尬。

  “我是刘柏琴,莫府的大姨太,论辈分你得叫声琴姐。”她的自我介绍说得不容置疑。

  “啊……是,琴姐。”华儿呆呆愣愣地,人家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想不到曾经荒芜脏乱的蘅芜楼能整理出这个模样,不过,也只有你们这种人才住得起。”她一瞥楼身,口吻是明显的不屑。

  华儿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她很想问问这位大姨太究竟有何贵干,但碍于她的自说自话,她也不好开口。

  “的确不是每个人都住得起,像有些人住在金银财宝堆里,俗气得要死,我们家小姐连看都看不上眼呢!比起来,简单清静的蘅芜楼反倒能衬托出我们小姐的气质。”红惜毫不畏惧,迎上刘袖琴那双抑愠的眼睛。

  “这是你的丫鬟?”刘袖琴恶狠地看著华儿,华儿身躯一僵,发觉她的眼神气愤时与莫尧皇十分相似。

  这是同为夫妻的结果吗?华儿心里不怎么舒服。

  “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教出什么下人!相公实在冤枉,娶了丑女不要紧,还娶上你这么不受教的女人。”刘袖琴嘲讽得裸露,完全不留余地。

  话如刀剑,无情地劈进华儿心坎。她手指无意间抚上了左脸颊。

  她差点忘了,她半张脸的胎痕。

  尧学与老总管从不提她容貌,其他下人因为少接触,也难有被公开评头论足之时,最重要的是,近来遇见莫尧皇,他几乎不再批评她的面貌,让她都快淡忘了自己真正的模样……她的丑陋,她不该不记得!

  坐在刘袖琴对面的华儿,仿若失去颜彩、香味的花朵,黯然无色。

  “我们家小姐哪里丑啦?”红惜愤激地高声问道。“比起你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人,我们小姐不知道要好上几百倍!”

  “啪”轻亮的巴掌声,结实地落在挡于红惜面前的华儿脸上。

  刘袖琴惊诧地忘记把右手收回来,她没想到白华儿居然会挡掉这一掌。

  华儿垂首,低声下气。“对不起,红惜少不更事,心直口快,都怪我这个主人管教不力,请您原谅。”

  红惜热了眼眶,暗责自己又给华儿添了麻烦。

  刘袖琴不满地瞪住华儿。“我第一次看到主人替奴婢挨打的,你似乎很喜欢在莫府创首例。”

  何采卿的事也是,若不是这个丑女人出来扰乱,何采卿如今不会还跟她抢丈夫。

  她自己得不到丈夫的宠爱也就算了,何必把她好不容易快到手的独一无二毁掉?只要何采卿不在,丈夫就是她一人的了。

  都怪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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