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没有抬头,她掬起他的脸庞,就这么凝视他灵魂的窗口,不晓得是谁先倾动,两个人的唇贴合在一起,没有热情如火,没有惊魂动魄,只有无悔无憾的感激。
她自吻中找到答案,眼中的他恍惚中变得模糊。
“你走。”他吐露出他的感情:“和无识远走高飞,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阿情。”芝苹的柔和浅淡,却已非往昔带刺的江芝苹:“这个十字架,你背得太久了,该是你放下的时机了。”
她的手依然掬着他的脸颊,只是她的情和爱却满溢在她和他的眼波交流里:“我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让你受到唾弃,这是我的命,我江芝苹不会怨怪谁。阿情,别再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为自己开创你的生命吧!”
她的手,缓慢地垂下:“真的真的谢谢你们丰富了我的生命。”
倏地,他感觉到他握着匕首的手往前用力一送,狂骇地看向她,她踉跄地往后退去。
“宇剑啊!”血液的炽热包里着她的手以及手中的剑。
“如果你有灵性,请破除你的封印,祭品江芝苹献上我的血,请你见证我的爱情!”
火焰,自鲜血中燃烧起来,芝苹如风吹草絮般朝后倒了下去,留着那把血匕首,浮在空气里。
无情只能目睹着宇剑的火焰越烧越旺,目睹着火焰冲上天际,目睹着火焰烧开情居的星宇,烧出魔界千万年来向往的正常轨迹,烧掉分明线,烧去黑暗和光明!
大地起了震动,飓风吹起,火焰所到之处俱剧烈更动着定律。
无情失了神魂,失了自己,手中的血液由温暖转为冷冰,他愣愣地跨出一步,又一步,眼底的她委靡无力地昏倒在地,他正想要伸手抱她的时候,她却倚进别人的怀里。
无识早就猜到她之所以留下来的决定,但是他怎么也料不到芝苹可以爱得如此义无反顾。
“芝苹,你好傻……”
芝苹仅剩的一缕神识凄迷,她转头朝他张开她的手,看似要他握紧,无情还没接到,她的手又像流星般坠落。
“阿……情!”芝苹如愿地以笑容说出这铭骨刻心的一句:
“我爱你。”
火焰啊!你可能代表我的心?如果可以,那么请你燃我的血液,向寰宇的生命宣告我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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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仍持续扩大中,魔界风云变色难测凶吉,烧红的天空不再是黑白两立,满布着诡谲光焰蔚为奇景。
她走了。
无识把她带走了。
他还是呆立,双手的血迹已凝干,她的手猛然垂坠彷似还是刚才的事,怎么现在就已人去楼空?
我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让你受到唾弃……
真的真的谢谢你们丰富了我的生命……
他的水晶碎了,再次碎在他手里,可笑的是他还没有捧在手心,水晶就已鲜血淋漓。
“刽子手……”
血染了他满胸满襟的红,像是诅咒般黏在他身上。
“我是刽子手!”无情仰天长啸,凄厉犹如丧子野兽,地震似配合他的啸声地动摇魔界的天地。
“为什么?”他撕肝裂肺地吼:“为什么?”
情居在他震天的狂哮与山河的震撼中摇摇欲坠,而宇剑,仍高傲地散着它染血的风采,一柱火焰直冲青天撑盖住魔界,逐步将阴阳融合于炎空中。
他的身躯开始发光,暗蓝色的沉芒聚集在他的双掌。
“宇剑……”
恨!恨!恨!
什么叫做恨?恨是一连两次失去生命意义的不甘心!
毁天灭地的不甘心!
“啊!”光芒撞上了火焰,两方溅起星火点点撒落大地,无情被冲击的力量辗扣在壁。
“这是怎么回事?”
“是宇剑解开了封印……”无受回答无觉的错愕,两人飞快地朝火柱所在——情居幻移。
震幅愈来愈烈,大地像只困睡已久的巨龙,沿着火焰的叫唤而沉呜,不知情的魔界人惊惶逃窜以为魔界末日来临,风声鹤唳。
“怎么会这样?”无觉远望见情居时,理识瞬间消失怠尽,因为他看到的是楝火屋。
着火的情居。
无受不理停下的无觉,使尽能力挪移到情居内,他必须赶快,封印既解,那她……
“烧吧!全都烧光,不要留一抹灰烬!”
“王!”无受大骇,那浑身灼伤犹挥舞手臂的人是无情吗?火舌逼近,欲蚀尽他们的肉躯,无受当机立断,抱着无情就往窗跳去……
火屋中,蓝青色的焰心正饱食着没有合上的杂记。
阿情,有个算命仙说过我情劫深重,若钟情于人必招死厄,但是他说错了,为了爱而死并非厄灾,而是一种心甘情愿的升华。
即使要用生命去爱你,我也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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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 台湾
急诊室内灯火通明,匆忙来去穿梭在病菌和病患之间的医护人员脸上只有千篇一律的公事化表情。
除了此起彼落的病痛呻吟,就只有机械跳动的刺耳音波,人夜后的医院,是没有生气的灰寂。
“什么叫做你们无能为力?”
咆哮声沸腾了急诊室的气氛,惊搅了许多休息的病者、亲属。
“江先生,我知道您爱女心切,但请你放低声量,急诊室还有很多病患。”
“二十三年前你们无能为力,二十三年后你们还是只有一句无能为力,你们医生是干什么用的?”
急诊室内私议并起,所有人都在找寻发声地。
白袍医生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江裕可是医院的赞助者之一,如果惹恼了他,此家病院前途甚虑:“江先生,并不是我们不救你女儿,而是令千金的伤,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医,我服务三十年来头一回碰见这么奇怪的伤口,又似被火灼烫,又似坏死腐败,伤口流血不止,令千金身强体健并无血友症,我们实在想不透是什么原因……”
“少跟我废话!”江裕气急败坏地撂下狠话:“如果我女儿有个什么意外,你们就准备另谋生路!”
“江先生……”
“对不起,打扰一下。”无识走来朝江裕说:“江先生,芝苹要见你。”
江裕狠瞪了医生一眼,飞快离去。
医生只差没感谢得五体投地:“不是我们学艺不精,而是我们真的没有见过这种病例……”
“我知道。”无识勉强一笑:“医生,谢谢你。”
医生受宠若惊地颔首,无识进去后兀自嘀咕:“如果每个病患家属都这么明理就好了。”
“陈医生快来,又有人送进急诊室!”
“哦!来了。”
第九章
宛如作了个好长的梦,梦里他与她相伴嬉戏,没有束缚,也没有过去……
“芝苹。”
年迈的唤喊引回她的清醒,浑沌中她看见她的父亲,这是她的父亲吗?记忆中的父亲是魁梧不屈的,连笑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刚硬,怎么眼前的江裕苍老得不像五十出头的壮年人,反倒似七、八十岁的老叟了无生趣?
“爸。”她方叫出这六个月来第一次重复的字,江裕就忍不住悲痛而泪下。
“爸,你怎么哭了?”
“芝苹……”江裕涕泪交纵:“爸对不起你,过去都是爸不好,忽略了你……”
“爸,女儿不怪你……”芝苹握住江裕因哭泣而颤抖的手:“以前是芝苹不懂事,不了解你的苦衷,对不起,爸,请你原谅我。”
江裕吃惊地感受到女儿的成熟稳重。
“爸,你会不会笑我到现在才领会?”
只有爱过,方知情重。
江裕盼这天盼了十年,私心总以为只要女儿识得情爱中苦,就能体谅他离乡再娶之举,
而今,总算听到女儿心平气和的谅解,却是这种场面,莫非是老天罚他没有尽到身为人父的责任?
“我不该怪你离开我们的家。”芝苹直到握匕首自杀时才明白,原来当年父亲会匆促结束在台湾的事业转至美国发展的原因,是因为他太爱母亲。
终日活在刻镂着往昔和乐气氛的房子里是永远也走不出丧妻的辛酸,唯有另起炉灶才能生存下去;爱一个人就是不让所爱之人牵挂,所以江裕选择远去,因为他不要会翠在天之灵还要为他忧心。
“阿姨还好吗?”
“洁西卡很好。”江裕提起续弦:“她知道你不喜欢她,所以没有来。”
“代我向阿姨说声对不起,以前是我任性。”芝苹气若游丝,但她的笑容却没有断过:“我想有个弟弟或妹妹来疼,爸——你还可以再生个……”
江裕摇首:“爸只有你这滴血脉,早在娶洁西卡的时候我就和她协议过,不再生儿育女,爸不想因为其他的孩子而疏忽了你,所以爸结扎了。”
“爸!”芝苹讶喘:“这怎么可以?”
“爸对不起你妈,常让你妈伤心,唯有专心照顾你才能告慰你妈含笑九泉,可是……爸是个失败的父亲!芝苹,你说,是谁伤你的,爸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和他周旋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