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倩女闯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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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却宁可与情居同归于尽。”无受说完,果闻无识焦急地接下去。

  “王引火自焚?!有没有怎样?”

  无受斜睨着他:“你是指他的心,还是他的人?”

  无识差点跺脚:“你明知我想说的!”

  “王的灵魂跟着芝苹回来,却也因芝苹而迷失,他是摆脱了微雅娜,但他又重复着他的噩梦……老实说来,平心而论我们三个里,属他最为可怜……”无受抑住叹息:“他受到火焰的洗礼,人——不再完整了。”

  “王还好吗?”虽然他不愿再和魔界扯上关系,但还是免不了染上忧郁,毕竟无情是他的至友;芝苹是自愿奉血,他不能怪他。

  “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

  受到烈火洗礼的人会好吗?

  “凭王的能力,寻常火焰奈何不了他的。”

  “但如果王是存心引燃宇剑之火来焚屋呢?”无受只是描述事实,没有因反辩而反辩的心理:“你想一个执意赎罪的人会抗拒惩罚吗?”

  无识浑身危颤,原来王竟也爱得痴深,而他们居然不知,这其间隐瞒的苦……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王的事?”

  “不,我来是为了引开你。”无受吸了口人界的空气:“我不能看王这样下去。”

  所以由他出面支离无识,留给另一位远来者与她独处的机会。

  无识昂首,似是无语,却更像茫然问天。

  风和着潮声夹合著渔村的些微喧哗,盘旋在他俩之间,夕阳西暮,淡淡晕橘的晚霞织就了夜临前的彩衣,这景是魔界以前所见不着的。

  “宇剑之火改变了魔界的法则。”无受似也沉醉在黄昏的无限好中:“魔界现在在下雨,火焰召集了乌云,把烧光的黑白还给大地,我想,等这场雨下完,魔界也会有阳光,真真正正的阳光,或许会比人界更灿烂。”

  “是啊……”无识有些晕眩,魔界值得期待的未来……只是他再也无法参与了。

  拿出一本薄旧而古老的书,他交托给无受:“你把它拿回去吧!我已经没有职权掌管它了。”

  无受接过,将无识的苍白记在脑中。

  火之封印……它牵系多少人的命,织缠多少人的情?

  “魔界,我是没有能力再回去了。”无识笑着,没有遗憾:“请你代我之职,帮魔界再站起来。”

  无受有几许讶异,怎不见无识恸惜魔界的一切?他生长在魔界,如今和魔界永诀,该是怀旧才对呀!

  “不必吃惊。”和芝苹共处,他总能学到很多:“我只是找出了我存在的使命。”

  “你的使命?”

  “每条生命都有它的责任,而我先是法魔,竭力辅佐魔尊,现令则是芝苹的守护者,既然魔界已去天限,我就没什么牵挂了,反正小娜也已不在,我的使命将了,可以悠容面对好恶。”

  无受呆了半晌,才全部体会到无识的心境;人因有责有命而无憾无悔,他呢?他的使命在哪?

  “芝苹教会了我如何去看待生命,用她的角度。”

  从乐观到怅惘到淡然;从无忧到知忧到解忧,芝苹走过的,是她的旅程,更是她的成长。

  夕照风情万种地向人间挥别它的一天,退憩至海的另端重新计转那头的人间,潮水,悄悄悄悄地侵濡了他们的脚跟。

  “希望魔界将来的黄昏也和今天一样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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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为她再也醒不来,所以当她睁开眼时还猜想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但腹部的疼痛与不适,证明她依然有心跳和呼吸,奇怪的是她感到温暖,体力也显著地恢复了不少,不像睡前那般寒冷。

  坐直身,她打量着简朴的房间,约莫中还有印象自己是怎么来的。父亲劝不动她回去那楝她曾立誓、永守的家,所以就运用财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帮她在渔村内购置了房子,让她二十四小时都能听见海潮声,犹记得父亲坐镇指挥临时工人布置房子的模样,看来父亲已经接受了事实。

  “这样也好。”

  她不知道今天是几号,自魔界回到人界转至医院再来渔村已耗去她四天光景,她很清楚自己的能量顶多能撑个五、六天,虽然血流的速度慢了下来,但她赖以维生的血液仍不停地逝去。

  死亡,对她来说是非常自然的事,自然得像吃饭喝水,她早就克服了潜意识里的恐惧,哪一个人不会经历这两字?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她不认为死亡就是结束,相反地,她觉得死亡是另一阶段的开始。

  说来她还得感激无识未卜先知让她看了“火之封印”,她才能由书中参透了些谜底。

  她在睡前又把父亲赶回去,因为她的力气已透支,怕这一睡就叫不醒,也怕父亲受不了打击,所以她不要父亲留下来;芝苹觉得事有蹊跷,自己的状况自己再清楚不过,能再看见花花世界是她意想不到的事。

  房里窗明几净,涛声随着空气的传送而飘进耳里,父亲用心良苦地替她设想好了物质的丰裕,给她梦寐以求的宁静。对父亲的亏欠,她今生是难再弥补了,她是个不孝女,不能承欢膝下,连活着都要让他伤心……她所伤的心何止是父亲的?

  “识哥,是你吗?”芝苹发话,翘首引领想看看是谁来了,但三分钟过去,屋内除了原有的声律再无异响。

  侧着头,她还以为自己发神经,但是房间已然充塞着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庞大存在感,就好像他站在床前一样。

  “阿情?”

  她打赌他来了,她的心雀跃地鼓动,她的眉、她的唇和她的眸都透出莫名的欢欣。是他,她知道。

  “阿情,为什么不肯让我见你?”

  她在等他现身,等着见他一面,她有好多话想说。

  “阿情,谢谢你还肯来看我。”她对着空气表达:“你还好吗?魔界怎样了?哎呀!我真笨,你既然有空来,那就代表了魔界已经步上正轨了,阿情,恭喜你,以后你和你的子民就再也不用辛苦了。”

  讲了半天,不见有回应,芝苹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来了,失望袭击而来,她的创口又火辣地痛起来,芝苹七手八脚地想找出止痛药,翻身下床时却跌压到伤口,痛得她直冒冷汗额浮青筋,人快晕了过去。

  忽然,她的身体浮了起来,把她安放回床上,一阵清凉的气流注入伤口,让她的痛楚减了大半。

  芝苹嗟叹:“我就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一眼?”

  房内,除了沉寂还是沉寂。

  “阿情,我想在死前再见你一面,让我记住你好吗?”

  海浪的旋律温和地哼来,像是首催眠曲,动人心弦,室内暗了下来,是晚上了,她已有多久没重会人界的夜?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喜欢黑夜。”芝苹躺在枕上,眼盯着没有光线照明的天花板,他既然不想让她看见,她也不强人所难,只要他肯伴着她,她就很满足了。

  爱他,令她变得容易知足,因为他能给的仅只一点,而她学会了如何在那么渺小的温情中希望。有了希望,要存活下去就有目标,她就不会感到厌倦呼吸。

  “我喜欢躲在人家找不到的地方,在黑暗中聆听孤单的音调,连慈宁都不晓得我常来海边,因为我不想要她替我悲愁。认识你之前我常怨天尤人,憎恨我生命中的残缺,我总在比不上人家的家庭后情绪低落,尤其是我爸刚离开台湾的那几年,我几乎堕落,飙车、打架滋事,什么舞厅酒店全都混得很熟,我拚命地花钱,就是要引起我爸的责难和关心,但每次我爸一接到电话,赶回台湾收拾烂摊子,连一句话也没说,我心里更气,行事愈加放肆,再加上慈宁也因学业搬走,我顿然不知何去何从,那段荒唐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黯淡的时光。”

  “可能是老天可怜我,在我和飞车党成群结队胡乱赛车时,发现了这里。”她放低了声音,双手交叉护置腹上,过往令她不胜唏嘘:“那天我接到我爸在答绿机上的留话,他娶了洁西卡,一个富有的女人,愤怒使我失去理智,我砸坏了答绿机,又哭又叫地震碎了好多东西,呼朋引党来飙车,不知不觉中远离了市区,他们感到我不稳定的脾气,和我大吵了一架,我们撕破脸攻讦对方,其实他们会和我鬼混是因为我有钱,除了慈宁、绿音、奕霆,没有人把我当朋友,他们在背地里管我叫怪物。”

  “最后,我们大打出手,我控制不住力量把他们摔得老远,他们朝我吐口水骂三字经,打不过我就对我的机车开刀,我也不阻止他们,眼睁睁地看他们用刀戳破我车子的轮胎,放声狂笑,有种破坏的快感……”说至此,她嗤嗤而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们惊诧的眼神,他们以为我疯了,扶起他们的车发动就跑,狼狈得像落水狗,后来我步行到海滩上,那季节恰好是雨季,又有台风过境,我在那凝伫了一整天,足足一天,就只是看着海,耳旁来来去去好多声音,雨在傍晚滴滴答答地下起来,我不理它,继续站着,继续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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