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他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不喜欢没头没尾,要嘛他会和我长谈把事说得一清二楚,要嘛他就避不见面,默默守候不是他的原则。”
“或许他有苦衷……”无识别具深意地暗示:“也或许他没有脸见你。”
“啥!”芝苹捶了他一下:“没有脸不成了“白面魔王”?是我握着他拿剑的手自杀,又不是他送剑入我腹,他不会因此而躲躲藏藏,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我精神错乱。”
彼方有三五小孩围在那筑沙堡,看他们兴奋地绕着小沙堡来回跑跳,芝苹由衷泛起笑容。看着孩童的纯稚,也是件快乐的事,她从别人的开心中寻到了自己的归向,恍然会意,原来幸福并不难求。
“其实,我也不能再要求什么,能当做他在身边聆听我细说生活的点滴冷暖,假想他也分享我的喜怒哀乐,本身就是幸福,他是否真的有来反倒不是重点。只是我还是有些忧虑,怕现在的幸福会让我舍不得放下,怕那天来临时我会哭……”
“芝苹,还记得一句话吗?”
“哪句?”
“舍或得,端看你的心。”
无识的点示,让她垂首冥思起来,当时她就是看开了舍与得才会如此宁静地献血,她舍去她的血,得到如今的幸福;她实践早已衍定好的使命,意外地丰富了生命,如果她没有看淡死亡,现在的她还在魔界饱尝情火熬煎吧?是舍是得,端看心立的角度,既是观点上的问题,何来烦恼?转个弯再想不就成了?
那天还没来临,她何苦挂念这么多?能拥有的,能把握的为何要向外推?与其懊恼该不该放纵对他的思念,何不顺其自然,让她的心引领她的人去走?
“总是心先知道,头脑才跟若想通。”慈宁不也对她引述过汤玛斯·克莱礼的话吗?
芝苹觉得自己笑得像浅野温子一样薰和浅柔:“识哥,谢谢你。”
“谢我啥?”他学她的语气,夸张的表情入木三分,还真有她的韵味。
“如果不是因为我不贪心,我一定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你。”
“哦?”他的挑音透着浓浓的疑宝。
“是呀!我妈从小就教我做事要专一,不论是读书吃饭还是洗澡都要专心,甚至连剪指甲也马虎不得,要是稍有闪神,准剪到皮肉,所以罗!我奉行一心一用的座右铭,谈恋爱也不例外,如果我要是贪图你对我的好就说爱你,那我岂不变成水性杨花,用情不专的人?虽然很八股,但却是我改不了的习性,至少,我还有点良心不会欺骗你,我想了又想,全身上下三百多根骨头中就只有这点“傲骨”值得你欣赏,算是对得起你的护佑之情。”
无识矛盾不语,芝苹说得没错,他不就是因为她的坦率而为她痴狂吗?但私底下他何尝不希望她对他撒点谎,就算明知是假也愿意笃信。只可惜……她太有良心,连个奢望都不施予。
“识哥。”
“嗯?”他下意识应着。
“你老实告诉我。”芝苹停下脚步:“你动了什么手脚?”
“什么什么手脚?”
“不要回避我,看着我。”芝苹轻轻命令。“我的时间只有六天,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
“是你的力量和上天的眷怜,它知道你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孩,所以仁慈地不加重你的苦。”
“你撒谎。是你动用你的力量帮我的对不对?在人界你不能露元神,力量有限,我看得出来你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差。识哥,生死有命,强留只是徒增哀叹,你又何必……”
“要我眼见你死,除非我先亡。”
“识哥!”芝苹发现事态严重,慎重地说:“如果你继续趁我入睡为我延命,我就和你绝交。”
“芝苹……”
“我说得到做得到,不但如此,我还会把命还给你。”她倔强地抿抿唇:“不是我的生命我不会强占。”
“芝苹……”无识莫可奈何地妥协:“好,我答应你不会再施力帮你,你别气。”
“识哥,你还要答应我,不可以做傻事。”
“有你在,我会做什么傻事?”
“就是我不在了,你更不能做傻事!”
无识明朗露齿:“放心,我已经没有什么傻事可做了,我的使命也尽了,此生我并未白走。”
芝苹没有听出弦外之音,释然颔首:“识哥,不要怪我凶你,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和他,爸有洁西卡,绿音他们也都有了归宿,不必我再操心,可是你们……”
一个系情,一个欠情,两个都是她最终的牵念。
“等我不在了,你就回魔界重新过你的日子,没有我捣蛋,你会过得自在些。”
“别说了,风有点凉,我们回去吧!不要冷着了。”
两人往回走,交叠的影子拖着长长的情,当他们走远,沙上的足印也被潮水抹去,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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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光阴奔逝,芝苹昏睡的时间愈来愈长,有时候醒来不到一小时人又沉睡了去,大家都心知肚明,江裕也不要医生再来小屋看诊了,因为医生说他尽力了。
屋里的幸福跟着芝苹睡着了,寂然萧索的空气中没有往日的轻快,窒郁越堆越高。
他们都很有默契地维持着表面上的愉悦,为的就是不让偶然醒来的芝苹难受,但,小屋逐渐变成了只有芝苹醒来之际才有欢笑声。
深夜,江裕夫妇睡了,他还守在床边。
“去睡吧!她醒了我会通知你的。”站在暗壁旁,他也不眠不休了一段时日。
“今天是第二十九天,你要我的最后一夜浪费在睡觉上?”
“要是她醒来发现你先她而去,她会恨你的。”
“爱与恨,都是人类两极的感情,虽然我不能拥有她的爱,让她恨我也不错,至少我在她心中还有一席之地。”
“阿情……”芝苹呓语:“慈宁……绿音,奕霆,对不起,慈宁……对不起!”
“虽然她嘴上不说,可是她还是想见朋友们一面。”
“我去找他们,他们不是全回人界了?要找他们应该很容易。”无识的提议他只一笑置之。
“不用了,已经有人去了。”
“可是来得及吗?”
“你忘了芝苹是谁带进魔界的?”
无受!
“知道地址,找起人来不就简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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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短促地惊动空气时,他们正好围在一桌蹙眉相对,因为慈宁敏锐的感应。
他们坐困愁城了一夜,只能一筹莫展地穷着急,慈宁藉由心镜、玥杖之助感应到芝苹命在旦夕,却找不出她在哪里。奕霆也试着搜寻,但在他透视的范围内并没有芝苹的人,他的能力已提高到可以看到地球另一端的“气”,但就是找不到芝苹火红的特殊色泽。
他哪里知道芝苹因失血又换血而导致“气”的淡化?
冷寞和傲凡都因爱妻的忧急而感染了沉郁。笄月也噤声不语,大伙窝在绿音小小的家里没有人想睡。
所以门铃响第一遍就马上引起众人注意。
时已清晨,谁会大清早就登门拜访?
绿音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个一看就知道非常人的人,他的气势类近冷寞的黑,却又独树一帜的冷。
“你是谷绿音?”无受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子,她就是他四个多月前要抓的人,前 后半年不到,他和他的世界就因抓错了人而起了莫大变化,谁说冥冥中没有力量?
“你是什么人?”
一群人全围了上来。
“报路的人。”无受的个性向来不罗嗦:“如果你们想见江芝苹就跟我来。”
话才刚落,门马上大力被甩上。
六个人也不废话,异口同声地道:“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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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伯母,我以后不能照顾芝苹了。”
江裕夫妇不由得要问:“为什么?”
一个月来,他对芝苹的付出只会比他们多不会比他们少,他突兀说要走,必有隐情。
“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江裕在商场上多年,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功夫:“这几天你的气色很差,是不是人不舒服?”
无识摇首,他的力量正急速流失,撑不了多久,他必须赶快离开,否则要是芝苹醒来,他就走不了了。
“你们就当我死了,不要再对芝苹提起我……”
“你骗我!”
“芝苹?!”
她愠怒地靠着墙壁,今天她觉得自己精神特别好,想起来走走,不料却听到他的实话。
“每次我醒来,你的精神一次不如一次,我原本就怀疑原因,没想到你还是骗我!”
“我没有骗你,在答应你之前我就输血给你,我并没有违背我们的约定!”无识慌了手脚:“你相信我!”
“为什么?这样你会死的,我不要你死,识哥……”芝苹怒急攻心,一口血自鼻喉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