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识推开门让无受能抱着芝苹走人,他环顾这间曾是笑语浓情绵延的房子,屋内的景物微微染尘,平添了份落寞空寂。
“多久了?”无识低声自语:“不过半年吧?微雅娜走了半年,这半年来情居怎么变得这般荒凉?”
“荒凉的不止是情居,还有魔界。”安置妥芝苹的无受走下楼来。
“如果我当时没说,魔界就不会无故遭殃……”无识摇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无受不置可否,巡视了四周,许多地方皆已尘封:“若非这人类的来到,我们是不可能再踏入这地方一步。无识,我不了解,王对微雅娜究竟是怎样的?微雅娜才走半年,他就任情居腐朽。情居是微雅娜最心爱之地,他应当保存善理才是,怎么反而不许任何人走近情居?”
无识只是淡淡地扯开了唇:“你别忘了,王已无心。”
一个无心的人岂会有情?
一个无情的人怎会惦念以往种种?
无受思索了半晌仍是摇首:“或许我们永远都捉摸不清王的想法。”
“不是或许,而是本来。”无识纠正他:“我们本来就不能领会失去挚爱的感觉,因为我们没有爱过。”
爱?
无受将视线调往门外那一片杂草丛生的绿意中,神魂飘荡别无定处。
“无识,人类和我们魔界人不同,人类要吃要喝,尤其人类女子更是麻烦,她的生理体能根本不适合在魔界长住,魔界没有阳光,只有魔法施光,王为什么要留这个包袱在魔界?”他旋身直视无识:“我知道王要杀她,但是为什么没有动手?!”
“不是没有,而是徒劳无功。”无识索性也不隐瞒:“她就是火光。”
“你是说,她就是神选的另外一个祭品?”无受理不出头绪,既然得知她是祭品,是寿命将断的人,他该放心,该开怀,该庆幸自己能躲过大限才对,但是……但是他却反而沉默了下来。
“难怪王要让她住进情居……”
“无受,我希望你看清楚,趁你还没对她动情之前,用理智斩除杂念,她是祭品,是王要的人,你必须提醒自己控制自己。”
“我知道。”他转身背向他:“我会安份守己地待在触魔居里足不出户,你不用烦恼。至于这个人类的责任就交给你了。”
无识目送无受远走,并没有再出言唤他回头,他没察觉到自己又叹息,不知是为了无受只能逃避的心情,抑或是为了所有的错综复杂而喟。
只见他随意一挥,光流如虹般飞掠过屋内每物每地,不几回工夫,屋内干净整洁如新,丝毫看不出它方才的脏旧灰涩。
抬头,映入眼中的是那道回旋木梯,楼上的人该睡得正熟吧?
意外地,无识竟为她的命运可怜起来,有谁比祭品更值得怜悯,况且是心甘情愿的祭品。
踱出情居,无识忽然发现,他已不识欢乐滋味为何了,因为这情居的阳光已不再令他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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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她朝父亲大吼。
“芝苹……”
“不要叫我,我不认识你,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芝苹,你静下来听我说,你妈已经不在了,你留在这里也没有用,跟爸到美国去吧!”
“不!妈才没有走,妈还在这里没有走。”芝苹固执地搭起耳朵:“要走你自己走,我不会去美国的。”
“芝苹!”江裕没想到女儿会冥顽如此,但他再也不能待在这里,他会崩溃!他会发疯而亡的。“跟我一块搬到美国,爸的事业全转移到美国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你留下来也于事无补,你妈不会高兴看见你这样的……”
“不去不去不去!”芝苹连声喊了好几句不去,头甩得像波浪鼓:“要走就快走,不要胡说八道,我死也不会搬走的!你志情负义,妈才过世没两年,你就要离开这个家,妈死得真不值得,妈!你看到了吗?你爱的男人要走了,他一点也不留恋这个家……”
“这里已经不是家了!”江裕忍无可忍地吼回去:“这个家早就破碎了!”
他急促地喘息着,他要逃离这里,他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这个地方,包括这每个角落、每段记忆都会把他逼疯,他受不了!这楝房子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折磨,思念会击垮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冷静和淡漠,他害怕,他害怕啊!
“你要走也好,不走也罢!反正今天我是非搬不可,芝苹,你可以怨爸无情寡义,但爸别无选择……”江裕闭上眼睛企图平复心绪,却发现痛楚已在心上生根繁衍:“今天下午一点的飞机,要不要来随便你。”
江芝苹愣愣地看着父亲就这么走出门,走出房子,走出她的生活,她的心一下子被挖空了,所有的事物开始变得遥远,眼底犹残存着父亲临去时回头那一眼。芝苹知道,父亲是真的离开了,她所依持的家是真的支离破碎了,记忆中的笑声、和乐,慢慢地退去。
十七年来的幸福,远了……
“爸!爸!不要走……”她哭了出来:“别走,爸!妈!别走,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走……”她哭得凄凉伤悲:“别走……”
“别哭!我不会走的,放心,我不走。”
她紧紧抱住他,泪眼婆娑:“他们都不要我了,他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没有声音、没有人、没有东西在我身边,都走了,都离开了……”
“我不会离开。”他坚定地告诉她:“我会陪着你!”
芝苹犹梨花带泪,怯怯地抬头:“真的?”
他的脸漾开了温柔:“真的。”
“不要骗我……”她想着又悲从中来:“他们都骗我,他们都讨厌我,都怕我,都不敢接近我,为什么?妈说只要我长大了就会懂,可是我还是不懂,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不会骗你的。”
他的声音沙沙的带点低沉的磁性,一再重复:“我会陪着你。”
芝苹安心了,但手仍是紧抓着他的衣襟不放:“不可以骗我哦!”
“睡吧!”
她彷佛受到催眠般眼皮马上沉重起来,但她不肯就此睡着,她还有事要说,有件很重要的事……
咦!她怎么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迷糊中,她吐出一句短问,还未等到他回答就被睡神拉走。
无情将她的手扯开,还算有点良心地扶她躺下。
“王!”无识站在门口。
“事情比我想像的还要简单。”无情拍拍衣摆,站了起来:“这个女娃很好操纵。”
无识想不出有谁的神情能变化得如此迅速,刚刚他还一副柔情款款,才不过一眨眼,他就变回了无情,难道他真的无心无情?
无识暗责自己何必费力多疑,这早就是不争的事实。只是下意识中总会期盼有丝转机……尽管不可能。
他为女孩黯然,刚才无情用的是引情移心的魔法,让她在睡梦中暴露自己的心结与脆弱,只要人在无助中遇见肯伸手相援的人必会认人如亲,这是人性,也是魔善于利用的缺失。
“想不到她竟然还会问我是谁。”无情的轮廓刻画着嘲弄:“可见她的意志力不弱,平常人类受慑于我魔法时是不会有一些神识的。不过这样也好,太容易掌握的,我反而会厌烦。无识,你查出她的背景了吗?”
“是。”无识恭身而禀:“她名叫江芝苹,和谷绿音是好朋友,在大学超能力社团中认识,社团只有四人,皆是拥有超越普通人类能力的人,她十五岁丧母,其父于她十七岁时迁居美国创业,她除了父亲之外,没有别的亲人,没有交过男朋友,生活中除了社团结识的三位朋友之外,一片空白。”
“原来有超能力。”无情似是找到原因般地点头。
“无识怀疑她和她另外三个朋友就是四异。”无识发出惊人之语,而无情却理也不理他。
“四异?我倒想看看四异有何能耐。精灵界那叫谢奕霆的小子是不是她的三友之一?”
“是的。”无识反被无情意外之言给呆愣。
“别猜我是怎么知道的。”无情的笑还是笑:“说说她的三个朋友。”
无识怀疑他是否有说的必要,因为他觉得无情好似什么皆了然于胸,但王令不能抗,于是他将早记于心的资料娓娓道来:“她的第一个朋友是丁慈宁,她的能力是读心,与江芝苹是莫逆之交,幼时父母双亡被江母带回同住,和她一块长大,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第二个则是谢奕霆,于大学里认识,谢奕霆的能力是透视,与江芝苹感情匪浅;第三个就是谷绿音,也是社团里认识,虽然谷绿音是三人中最晚加入,但他们都十分维护她,她的能力是和动物沟通。四人毕业后固定一个月聚一次,八天前他们发现谷绿音被掳到冥王那里,私闯冥界救人,由于江芝苹的力量是念力与瞬间移动,所以顺利将人救回,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