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伤还是小伤?伤在腹部耶。如果下手的人再向下划深一点,或者顺道拉一道口子。我看‘苍狼山’的当家之位,可就非由我来坐不可了。下手的人是谁?他用的兵器是……”
“没你的事。”
“没我的事?当然有我的事,如果是官府的人找上门来,我们当然得先通知寨里的兄弟备战。还有,有不少兄弟是为了躲避仇家所以才到‘苍狼山’落草,如果是兄弟们的仇家来了,我们也得……”
“够了。出去。”
“出去?怎么行呢?伤在腰间一定得近身才行。但是谁有本事能近身呢?”
“我说出去。”他知道什么了吗?他知道是秦暖暖下的手?
为了不让诸葛襟一边打量,一边再在伤口上作文章,凌旭扬转过身去,对他不予理会。
“老大,我帮你包扎伤口吧。你的手不灵便。”诸葛襟笑着提起长巾的一角,另一头却不着痕迹地踏上脚印。“不用,我累了。这点伤算不上什么。”
“算不上什么?”也罢。反正他马上又要挂彩,也就别费力气了。“对了,秦暖暖那丫头呢?怎么不见人影?如果她在,老大当然不屑由我动手。”诸葛襟四处张望,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为什么他要提起那个女人?让他忘了她不行吗?
“滚。滚回你那里去。”
“这样……那就……”诸葛襟拍拍大腿,丝毫没有要替他包扎伤口的意思。
“告辞。”诸葛襟随手关上房门,留凌旭扬一个人下来捱痛。
* * *
昏暗的月色中,方家大宅伫立在街角,两盏大红灯笼像是一对炯炯有神的豹眼在暗夜中虎虎生威。
一道黑影闪过,还来不及看清面孔,一个急窜跳上屋脊。足尖轻点,飞快地朝目标窜去。
许久未曾飞檐走壁,但他依然灵活如常。方家应该还不知道有外人闯入,只要他高兴,他可以轻易取下任何人的首级。不过,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远望方刚的住所,昏暗灯光一明一灭的照耀下,纸窗映出两具交缠的身影。丝毫不在意极尽煽惑之能事的光景,足以让任何一个路过的人血脉偾张。
“纵欲到死的死小子。”黑衣人咬道。
他应该先和方刚约好时间,以免看到他不想看的。不过,为了不让方刚误以为主导权在方刚这个无用的富家大少身上,他只好委屈自己。
黑衣人随手拾了块瓦片,用手劲捏成小碎块朝玲珑有致的女体射去。
“啊……”一声哀叫,半裸的女人往后倒,自方刚腿上翻下桌去。
“是谁?是谁?你快出来。”方刚粗哑叫声如夜枭似地响在空荡荡的大宅院里。即使是未入睡的家了也不敢贸然进入打扰方刚的兴致。
“是我。”一个旋身,男人自窗户进入。
“是你,诸葛襟?”
“出乎意料?”诸葛襟昂然地立在桌前,嘲讽地瞧着方刚不该肿胀,不该充血的地方。在一个称不上是熟稔的陌生人面前,即使是一点点肿胀也是不合宜的。
“你不需要……”方刚爱怜地抚着昏厥的佳人。
“不需要对她动手?”诸葛襟瞧了瞧半裸的女人,丰腴有余,却气质不足。即使全身都脱光了,也比不上秦暖暖那丫环一分。
“我不想看到不该看的,也不想看到一些会让我反胃的,我是情非得以。如果我不是每每见到这样的春色无边,我也不需要动手。反正她是劣质品,这一点小伤不算什么。”
“说吧。”
“凌旭扬的事有眉目了。”
“哦?”
“凌旭扬受伤了。你猜是谁的杰作?”
“谁?”
“秦暖暖。”
“嗯?”虽然想除掉凌旭扬。但是,除掉凌旭扬对他没有什么好处,得利的是秦王爷。当初秦王爷找上他时,告诉他凌旭扬竟是当今皇上庶出之子的真相。当时猛然惊觉向来被他踩在脚下,身份卑微的凌旭扬背后竟是未来即将掌管天下的帝王,说什么也否不下这口气。便毅然答应加入秦王爷的计划。但除掉凌旭扬,接掌皇位的可是秦王爷那个老贼。他顶多是少了一个同母异父的皇帝大哥,少了凌旭扬对他公报私仇的机会。
即使,除掉凌旭扬,将秦王爷拱为新星或许会受到重用。但是,仍难保秦王爷不会过河拆桥,在除掉侄子——以后拿他开刀。
“秦暖暖,商家的丫环。”诸葛襟沉吟半晌。秦暖暖是个不错的女人,想法很特异,长相也够柔够美。但是,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既定的计划。“本来只是想下山抢个女人,没想到抢到商家的花轿。而商家的丫环居然有胆子和商家小姐商萱换过嫁衣,瞒天过海。没想到居然连我也给暖暖那丫头蒙在鼓里。本来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如今却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暖暖那丫头?你对她……”
“如果会中途改变计划,诸葛襟就不叫诸葛襟。”一个棋子,永远只能是棋子。“依我推断,凌旭扬的伤正是秦暖暖的杰作。”
“你准备怎么用你的那颗棋子?”
“分化。”
“分化?”方刚不得不重新打量诸葛襟。为什么这么复杂,连他都搞不清楚的计划,诸葛襟能用两个字草草带过。而偏偏结果都与他臆测的不谋而合?难道诸葛襟不是简单的人物?
“凌旭扬再厉害也抵不过人海战术。现在我们之所以按兵不动不是因为凌旭扬本人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因为除了他以外,他还有不少帮手。如果由官府或秦王爷贸然进军并不一定能将凌旭扬一网成擒。再说,即使结合两者的兵力真能将凌旭扬打下,秦王爷也出师无名。即使是盗匪,也是应该交给地方官府送办。总不能说是因为凌旭扬先坐上了他的王座,所以秦王爷才出兵攻打吧。”诸葛襟分析,黯黑的眼瞳闪着锐利的光芒。“你应该知道‘苍狼山’上的人大多是怎样的人物吧?”
“全是……”
“乌合之众。能拿得上台面的没有几个。标准空有蛮力,却没有智力的粗夫。这种人只要稍有冒犯,或者利益相冲突,第一个反应就是翻脸不认人。兄弟、道义,全都一边凉快去。相信我,只要凌旭扬不动秦暖暖,又不让山寨上的兄弟动她。不要一会儿,凌旭扬身边就没能有几个助手。”
乌合之众?!诸葛襟的样子根本和“乌合之众”四字搭不上边。当下,方刚对诸葛襟起了戒心。
“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帮秦王爷?”方刚太明白人的特性。若不是于己有利,谁愿意白忙一场?何况是“苍狼山”的二当家。苍狼山垮了,诸葛襟能有什么好处?
“你问我有什么好处?”
“是……是……”方刚绝对想不到自己也有如此畏颤颤的一天。明明只是一句询问,他却能轻易地从中感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诸葛襟真的只是他所谓的“苍狼山的乌合之众”?说不定,诸葛襟是比凌旭扬还要可怕的男人。当初,他那副俊逸、潇酒、平易近人的模样全藏到哪去了?
是他藏的太好,还是自己眼拙竟然分辨不出这“明显至极”的伪装?
诸葛襟走近,大手一抬,搁在方刚光裸的肩上。
“你……你干什么?”顾不得闲雅的气度,方刚猛然一震,将身子往后挪去。
“放轻松点。”
方刚哪移得出诸葛襟的势力范围?微微转一下手腕,方刚的肩膀正巧就定位,就如同方刚自愿让他将手搁在他肩上似地。
“你……”
“坐下。”诸葛襟将方刚按在椅子上。“我不会伤了你分毫。再怎么说,我也不敢跟方家作对,况且你还有秦王爷做靠山呢。再说,你不是我要伤就可以伤得了的人,是不?”
方刚脸上微红。
不是才怪。就凭他刚刚手掷瓦片的那一手,他要取他的首级简直易如反掌。就连瓦片打中了他的女伴后,他也未能察知他到底是从何处出手的。如果他射出的不是瓦片,而是喂了巨毒的毒药,只要诸葛襟将他锁定为目标,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现下,他和一块俎上肉没有两样。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官府的人一直对“苍狼山”的人束手无策了。
“你想知道我能得什么好处?其实说来也无妨,不过就怕我说了你还是不相信。”诸葛襟微笑,但那笑却阴森森地更让人发毛。“我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秦王爷的官位我不想要,如果想做官,当初就不会放弃借由科举,入朝为官的机会。官呢!我不想做,无官一身轻嘛。至于荣华富贵,我一样不稀罕。‘苍狼山’上什么没有,就是金银财宝最多。任何过路的商队得把极品献给敝寨,次等品才有可能流入市面,或运入宫中。”
“你究竟……”居然有人不要财、不要权。但一个不要财、不要权的人肯做这么大的牺牲?弄不好,杀害星子的罪可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