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若宁没有应声,呆呆地望着楼前的池水。
“妹子?”洪若宁的痴呆让魏泽兰担心。再这样下去,任凭她怎么替她药补、食补,她就是不长肉,持续消瘦下去。“姐姐。”再一天就要过门,但是司徒青依然没有半点影子。他真这么绝情?真把她想得这么不堪?还是当她垂泪的同时,他正醉卧美人乡?
“你怎么了?”
“我……”这事她很难启口。
“是不是明日就要过门,而他还没出现?”魏泽兰不用说“他”究竟是何所指,她们心照不宣。
“嗯。”
“会不会他不知道你在这里?所以他没能来接你回去?或者是,他不知道明天就是刘家娶亲的日子?”魏泽兰忍着揭穿刘劭镛的把戏,她相信他能把事情处理得完善。
“不会的。大哥明明已经捎了信息给提督府,他没有理由不来,除非……除非他根本不在乎。不然他应该早就……”早就接她回去了。
“会不会是……”让洪若宁难过,魏泽兰就是压不下心中泛起的罪恶感。
“不了,他是不会来了。姐姐不需要替他找理由,不论为什么都与我无关。我会守我的诺言,会嫁给大哥,即使我……”
“你会上轿?”刘劭镛的意思是先让洪若宁上轿掩人耳目,再中途将新娘子掉包。虽然魏泽兰担心“移花接木”的方法难以成功,但是她还是相信他。
“会。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他不要我我也不会厚着脸皮巴着他不放。”
“嗯。”魏泽兰随口应了一句,就希望司徒青抢亲的过程能顺顺利利,促成两段姻绿。
* * *
寒冬过尽,春日也走进尾声。延宕一时的刘家婚礼终于热闹非凡的登场。别说好面子的刘老太爷,就是刘劭镛也不忍心让他的小娘子委屈。是故席开千桌,就连一些和刘家没啥交情的人也能趁机来打打秋风,吃些白食。
此外,洪家小姐逃婚的事,人尽皆知,闹得满城风雨。有人心疼洪若宁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得一生和疯子为伴,也有人骂她不守妇道。反正,骂来骂去,都没人把矛头指向刘劭镛的小娘子——魏泽兰。
呵呵,洪若宁当初敢嫌弃他刘少爷,就不怕今日成为茶余饭后的题材。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小娘子暴露于三姑六婆的利嘴之下?反正,洪家丫头那边,自然有司徒大人替她善后,就不劳他这新郎倌费神了。
或许是为了一睹刘家少夫人的尊容,或是为了再看刘家闹一次笑话。不管如何,人潮将河道挤得水泄不通。和刘家有点交情的,全顺利进入主宅。只剩下这些爱嚼舌根、爱看热闹的无名小卒,挤在河湖畔或任何可以立锥的地方看看排场,沾沾喜气。
“喂,刘少爷要娶的新娘子你看过吗?”路人甲问。
“没看过。如果看过,我哪需要在这里和人挤?早进去吃大餐了。”路人乙回嘴,顺手抹了额上的汗珠。
“听说不是原先的洪家小姐。”路人甲再问。
“不是洪家小姐才好。那样见异思迁的女人,就是用麻绳绑住了,也照样给跑得无影无踪。”路人丙插嘴。
“话不是这样说。如果是你,肯让女儿和个疯子相守一生?说不定哪天发起疯来,锅、碗、瓢、盆地乱摔乱砸,就是砸也被砸死。哪能指望过过少夫人的生活?”路人乙同情洪若宁。
“被砸死,被砍死但都是命。要怪只能怪洪有财那抠门的老家伙,偏偏把女儿往死胡同里送,怨不得别人。不管如何,夫是天,妻是地的规矩不能坏。我管会不会发生杀妻或是虐妻的事件。”
“不管怎么说,女人还是像新娘子一样温顺得好。”
“说得是。”大伙同声附和。
温顺?如果他们知道,魏泽兰灌了夫婿三天的黄莲水。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再说她温顺。
外界知道,刘劭镛要娶的不是洪若宁,却不知道他已经不疯的消息。
* * *
和外界相反,刘老太爷全然不知魏泽兰将进门的事。
“算了,不下了。”老人负气地将棋连着棋盘往地上扔。
刘老太爷毕竟纵横商场有些时日。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他,早查出下毒的事是万家庄一手搞的鬼。仇是报了,但是割腕解毒的恩他报不了。
“死丫头。”刘老太爷言不由衷地咒骂。“就算洪家丫头要进门,你也犯不着走得这么急呀。多陪陪我这老人下盘棋不能吗?混帐,小心眼的坏丫头。”
“爹,您在做什么?”刘夫人瞥了满地的棋子一眼,动手收拾。
“别动手。我要你收了吗?”
刘夫人止住手。“爹,您这是和谁生气呢?”她问得心虚。刘劭镛的事她不是不知道。就怕刘老太爷看穿了刘劭镛的把戏,将怒气发在她身上。
“还有谁?魏泽兰那丫头。”
魏泽兰?!他知道了吗?
“她怎么了?她不是走了吗?她知道您不喜欢她,所以洪家的丫头进门前她已经离府,不敢让您烦心。”刘夫人问得小心翼翼。
现下,刘劭镛正陪着他小娘子看司徒青和洪若宁的好戏。她可不愿成为惟一的出气筒、受气包。
“就是走了我才生气。你不知道,她下了一手好棋,你和我早死的儿子都比不过她。女孩儿家就是小心眼。洪家丫头都还没到,魏泽兰那丫头却先走了。可恶,可恶极矣。”
“爹,别忘了是您先赶她走的。”
“我现在不要她走了,不行吗?这件事还要你多嘴多舌,落井下石?要说风凉话,我看你免了吧你。”
“行行行,爹高兴就行。我先出去了。”刘夫人轻轻合上房门,掩嘴窃笑。
刘老太爷明明喜欢魏泽兰那丫头,却不敢明说。好爱面子的老小孩。
* * *
在久等不到司徒青的情况下,洪若宁果然乖乖地上了轿。虽然,她还是心系于他,但是她不得不做这样的抉择,现在她已无路可退。回洪家就怕不见容于父亲,毕竟是她逃婚的事件害他损失了接收刘家利益的机会。不回去,她又不知何处可以容身。
在看了洪若宁上轿之后便轻声交代了轿夫,请他们一定得在司徒青和洪若宁相遇的湖畔停一停。在将“医药费”预先给过后,轿夫莫不喜孜孜的接过手,承诺必会将事办妥,殊不知已经大祸临头。而刘劭镛便带着他的小娘子乘马出门,等在一旁准备看好戏。
“小娘子,我们这边等着,花轿一会就到。”他细心地拨开割人的芒草叶,捡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你确定司徒青会出现?”
“会。他一定会出现,前些日子他派出提督府里的人,就只为了找出若宁丫头。”虽然大喜的日子将到,但是他还是没忘了盯住提督府和陷害司徒青的东瀛人。
“如果他不出现呢?”不懂为什么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难道不怕事情有变,而影响全局?
“不出现就算了呀。”无赖极了。反正坐在轿子里空等的人又不是他,他替她操什么心?
“算了?!”
“解决的方案有二:一个是将洪若宁赶下轿、由你上去,跟我回去拜堂成亲。二则是将她……”
飞驰而来的马蹄声打断了。“人来了,快看。”
“啊……”她惊呼,为的正是司徒青阳光下的丑脸。这张脸简直……
“别睁开眼,你这样的反应还算是正常,听说他的随从言喜第一眼看到的反应是应声倒地。也不知道若宁丫头是怎么选的,居然会看上那个丑鬼。”
“如果外貌就是一切,那你怎么会放弃洪家妹子,选择了貌不惊人的我?在批评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吧。你不也和她一样?”
“那不一样,你有内涵,有本事,而且合了我的脾胃。”心动这事哪禁得起理性分析?就连自己对她倾心,他都费了一番功夫才看透。
“所以司徒大人必定也有过人之处。”
“当然,他的过人之处就是——异于常人的粗暴。”像是印证他的论调似地,在司徒青利落且不花俏的身手下,抬花轿的脚夫,和沿途吹吹打打的乐师都被打得服服贴贴,两三下就将洪若宁带走。
“呐,在我身边的男人都是这样粗鲁无礼,话好好说就是,何必动手动脚,拳打脚踢?他们就不能多跟我学学?”
“好了,他们是该跟你学学,但现在我们该将他们放在这里还是……”
“那就得劳驾我的小娘子,替他们看看 。”嘿嘿嘿地笑得尴尬。好吧,他承认这一次是出了点差错,所以会落得有点狼狈。幸好,他有个专治疑难杂症的小娘子,不过眼眶边的黑青恐怕是怎么也治不好了。
“向来有十成十把握的刘少爷没戏唱了呀?”她走近,替众人救治。
在司徒青的粗蛮和暴力下,“移花接木”果然没有任何技术上的问题。但是为了不使婚礼开天窗,刘劭镛和他的小娘子终于由黑着眼眶的队伍狼狈地领入刘家主宅。向来神机妙算的刘劭镛也有自食其果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