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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不是破烂木头,它是民间信仰,属宗教艺术……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金毓娴不想浪费唇舌,对牛弹琴。

  「既然你不想搭便车,那……孟哲,我们走吧。」芬妮勾住他的臂弯转头要走。

  「芬妮。」他生根似的移不开脚步。

  「孟哲,别忘了,你答应今天晚上要陪我去国家剧院听演奏会。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家梳洗换套正式衣服,恐怕会迟到哩。」芬妮努起性感红唇扭身撒娇。

  「这……芬妮,今天换作是你的车子在半山腰抛锚,你内心一定很希望有人留下来跟你作伴,是不是?」他试着跟芬妮说道理。

  「你的意思是?」芬妮精致的五官霎时结了层薄霜。

  「能不能……请你把车开回去,晚一点我再到你家取车?」无缘遇上也就罢,既然这么巧让他遇见了,说什么他也不能丢下金毓娴孤伶伶一个人留在天色渐沉渐暗的山路不管上 是为人处事的原则问题。

  「你……你没听见她叫你有事就请便?她都已经摆明了不领你的情,你干嘛还自讨没趣,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芬妮万万没想到萨盂哲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公然呵护起别的女孩子。这……孰可忍,孰不可忍?芬妮的大小姐脾气瞬间爆发开来,像个骂街泼妇般擦腰诘问,完全摧毁自己在萨孟哲面前苦心经营的高雅形象。

  「她客气才会这么说,冲着这一点,我更不能撇下她不管。」他漆黑如墨的眸在夜幕四合的薄暮中闪烁点点清亮。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坚持要留下来陪她?」芬妮撇过头,拿恶毒的目光瞪金毓娴一眼。咦?自己跟萨孟哲为了她都快撕破脸,她倒好,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脸不在乎,一脸无所谓状,仿佛两人的僵持都跟她无关似。

  「是。」萨孟哲很肯定的点头。

  「我若驾车离开,即意味我俩的交往到此为止。」芬妮寒着脸孔,出言恫吓。

  「那么,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他平静的回答。

  「你……你……」他平静无波的眼神无异是火上加油,吃瘪的芬妮气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小心开车。」他拍拍芬妮的肩膀。

  「萨孟哲!算你狠!」芬妮气冲冲扭身钻进车子里,发泄似的「碰!」一声,重重甩上车门。

  「你女朋友生气了,你还不快点上车去安抚她?」金毓娴跳坐在货车的引擎盖上面晃着两条腿劝他。

  她实在很怀疑这个萨孟哲是不是跟动物相处久了,连人话的意思都搞不清楚?她都说请便了,他干嘛宁可得罪自己的女朋友也要留下来陪她?

  不错,天黑以后,一个女孩子独自等在路边守着抛锚车是有点危险。但,她是很有两下子的空手道五段高手,徒手就可以劈开五块迭起的红砖头,想欺身侵犯她,还得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免得被她打得满地找牙。

  「芬妮的脾气一向来得急去得也快,我回去哄她两句就雨过天青……」他也跟着跳到引擎盖上面,跟她并肩而坐。

  这时候,一直苦等不到萨孟哲追过去哈腰陪不是的芬妮赌气的发动车子,呼啸驶离。

  「你女朋友被你气跑了,你准备负荆请罪吧!」她别过脸,语带幸灾乐祸的糗他。

  「放心,芬妮气过今夜就没事了。倒是你,载一货车的破木头……」他回过头拉长脖子觑一眼她口中的宝贝。

  「本人在此提出严正声明,它们绝对不是什么破烂木头,它们都是百年以上的宗教艺术品,很值得收藏保存。」她嗔白他一眼,实在懒得理会这些没眼光的艺术白痴。

  「呃……刚刚你称自己是『爱新觉罗跳蚤屋』的金毓娴?你的店专卖一些二手货?」

  「没错!」

  「从你堆载得满满的货看来,你的生意应该经营得很不错?」

  「现代人不仅讲究物质生活,也开始注重精神层面,我的客户手头一有余钱,就会到我的店里来寻宝,买回自己喜爱的东西,享受一下收藏的乐趣。」

  「对不起,请恕我直言,那些东西不是斑驳脱落就是缺角断裂,会有人买吗?」他大表怀疑。

  「现在没有。不过,等我修补之后,自然就会有人捧着花花绿绿的钞票上门来买。」沉浸在古物天地的她,对于修补习下过一番苦心学习,任何毁损掉漆的老对象辗转到她的手上,十之八九都能恢复旧貌。

  「哦?」他淡嗤了声。

  「你这一声哦听起来很不以为然,是吗?」

  「我的确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要崭新的东西,反而喜欢这种看起来丑丑老老的旧东西?」

  「这你就不懂喽!老东西的造型、颜色、功能……在在显示当代人的生活形态、礼仪、艺术跟情趣。只要你愿意静下心倾听,你将会听到它正对着你娓娓诉说它的故事。」她对老东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怀,每每提及,两眼就灿亮如星,滔滔不绝,完全忘了他跟她曾经有段不欢而散。

  「这么神奇?」

  「不是神奇,而是它跟我们老祖宗的生活息息相关……咦?此时并非深秋季节,路旁居然有一蓬白花泛红的五节芒?」她跳下引擎盖跑过去摘了几根,专注且熟练的转动手指头,不一会儿工夫就编折出一只活跳跳的蚱蜢,递过去给他,说:

  「送给你。谢谢你宁可得罪女朋友也要留下来陪我。」

  「你的手夏巧!」他望着手上栩栩如生的蚱蜢,由衷赞叹着。

  「还好啦!我这双手拿电钻拿锯子拿焊枪,就是不拿锅铲……哎呀!怎么突然下起雨来啦?可恶的老天爷!您是不是觉得我的车子抛锚在半路上还不够惨啊?这会儿,居然还下起雨来想淋湿我的宝贝!」她嘟嘟嚷嚷打开车门,从座位底下抽出几块大油布准备盖住她的一车子宝贝。

  「我来帮你。」他自告奋勇拿走她手上的油布,整张摊开来后,用力抛过车顶,迅即跑到另一边跃身上去抓下油布扯好塞住绑紧。

  「哗!你的动作真俐落!前后不到十分钟,已经把车顶包得密密实实。这会儿,任雨下得再大也不怕被淋湿。」他重复几次动作就将一车子的货搞定,令她自叹弗如。

  「现在,你不必担心你的宝贝被雨水淋湿,不过,你的人却很有可能淋成一只落汤鸡。」

  「嘎?我们快到车子里躲雨!」她朝他绽开一朵娇憨笑靥,害他情不自禁晕眩一下。

  「喂!你不快点进来车子里躲雨,一个人呆头呆脑站在雨中,发个什么楞啊?」她探出头颅朝他大呼小叫。

  「喔!」从小就是资优生的他,活到三十岁第一次有人骂他呆头呆脑,他耸眉哂笑的钻进车子里坐好。

  「来,我帮你擦干头发……」她从置物箱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毛巾,热心地顺手擦拭他滴着点点雨水的发梢,又忽觉不妥的停下动作,红着脸把毛巾胡乱塞到他手上,说:「还是……还是你自个儿擦吧。」

  「先擦干你的头发再擦我的。」他凑身上前,很体贴很殷勤的帮她擦干一头微湿的俏丽短发。

  「……」她的心脏卜卜狂跳,灵敏的鼻子不断吸嗅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古龙水,水嫩水嫩的粉颊早已嫣红似樱。

  「好啦!我已经帮你把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现在,该你擦我的。」他近乎调情地把半湿的毛巾交回她手上。

  「我……我又没叫你帮我擦头发……」不曾见识过这种阵仗的她,脸上的红晕早已从粉嫩的两腮漫淹到耳根。

  「可是,我擦啦!我们中国人最讲究礼尚往来,我相信,口口声声喜欢老东西的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个优良传统吧?」他笑得一脸贼一脸得意。

  「这……擦就擦吧。」礼尚往来就礼尚往来,不就是擦干头发而已吗?又不是叫她吞剑跳火圈。她拿起毛巾,有点别扭有点笨拙地擦拭他的头发,狭窄的前座空间笼罩着一股微妙的氛围,两人静默不语。

  只有豆大雨点敲打车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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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骤来的西北雨很快就停了。

  两人苦苦等候的修车厂张老板终于开着一辆拖吊车迎面驶来,张老板把拖吊车从对面车道调转过车头,横切到货车前面停下来后推开车门跳下车,一见到金毓娴,立刻做出啪啪甩袖屈膝的动作,嘴巴还必恭必敬的喊一声:

  「毓娴格格,吉祥!」

  「噢!你又来了。」她一脸哭笑不得的拍着额头惨吟。

  「你称呼她格格?」伴在她身旁的萨盂哲听了觉得有趣的问。

  「她是正镶黄旗的满族皇裔后代,若在大清皇朝,她乃金枝玉叶的格格。」张老板掀动两片厚厚嘴皮子解释。

  「喔,原来如此。」萨孟哲怪趣的朝她眨眨眼。

  「张老板,拜托你不要逢人就背诵我的家谱,好吗?现在,请你赶紧抢救我的破货车要紧。」黑沉下来的夜色成功掩饰她酡红的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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