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
「训练自己能勇敢面对过去,不再受恶梦的侵扰,可惜一年来效果并不大,我还是无法抛开过去。我想,我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坚强。」她自嘲道。
「我倒觉得那听起来比较像是一种自残,不是训练。」要面对记忆中的伤痛并不容易,每一次的路过就是再一次的心灵受创,天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他实在不懂她为何要如此戕害自己。
「自残?」依蝶为他的强烈用语感到有趣,「或许吧?我只是不想年复一年在暗无边际的黑夜里飘荡,找不到出口。」可是今年她找到了,那个光点解救了她,依蝶忽然想起睡梦中那个呼唤她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好像是……阿昊的!她震惊地看了凌昊一眼。
凌昊浑然未觉,「你每年都会作恶梦吗?所以才要用酒精麻醉自己?」他总算知道依蝶酗酒的原因了。
「是啊!在黑暗中看着母亲惨死的镜头再次上演。」
平静的语调灌注了八年的椎心刺痛在其中,八年了,她还是无法心平气和面对过去的一切,「每年我都会在淋漓鲜血中惊醒。」只有昨夜是她八年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依蝶!」凌昊轻叹,他的心被拧疼了,「你也是因为这样才怨恨你父亲,与他避不见面吗?」据影忍搜集的资料看来,柳季刚当年是被设计陷害的,财大势大加上忠厚老实,就成了不肖之徒仙人跳的冤大头,他并没有外遇,这件事依蝶知道吗?
「不!我并不恨他,我知道他是被人陷害的,他并没有对不起妈妈。」依蝶从口中说出惊人的事实。
「那你为什么……」凌昊发觉她开始有一点不对劲了,他担心地望着她。
「我只是气他,气他不肯将事实告诉妈妈,让妈妈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的是一通令她伤心欲绝的电话……」依蝶哽咽了!凄绝地陈述尘封多年的伤心往事,伴随着潸然滑落的两行清泪。
凌昊无言地将她纳入怀中,依蝶现在需要的是发泄,并不是安慰,他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我恨的是那些破坏我的家庭的人,是他们把妈妈逼上绝路的,我讨厌他们!讨厌!讨厌……」八年的哀痛终于得到宣泄,奔流不止的泪水卸除了依蝶的心灵伪装,赤裸裸地呈现在凌昊面前。
「哭吧!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吧!」他将依蝶紧搂在胸前,喃喃道。
「我更讨厌我自己,恨我自己,我不敢面对爸爸,是我对不起他!」依蝶泣不成声地哭诉。
凌昊大骇,他知道让她伤痛难抑的心结在哪里了,「依蝶!你妈妈的死不是你的错……」哦!老天,这笨丫头把母亲的死全归到自己头上,这么沉重的担子……
「不!是我,都是我!如果我能早点阻止她,如果我能拉住她,她就不会……就不会……妈妈会死都是我害的!是我没拉住她,是我害的!」依蝶歇斯底里地在凌昊怀中抽搐啜泣,将自己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
「依蝶,够了!」凌昊看不下去了,他强迫她从自己怀中抬起头,双手捧着她濡湿的脸颊,「依蝶!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他努力要拉回依蝶涣散的神智,他忍受不了她如此的自我折磨,「你妈妈的死不是你的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知道吗?你没有必要责怪自己。」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凌昊截断她的话,「当时你只有十二岁,根本无法做些什么,那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承担你母亲的死!」凌昊摇晃她的肩膀,想把她从八年前的自责中摇醒,让她面对事实。
看着凌昊认真着急的双眼,依蝶的情绪慢慢平复,盈盈大眼依旧盛满泪水,一颗一颗滴落,「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我只是无法说服我自己,我恨我的无能为力!」母亲横死眼前的怵目惊心,是她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别再折磨自己了!」凌昊重新把她纳入怀抱,「你这副模样,你妈妈如果在天上看到了一定会良心不安,你舍得让她伤心吗?」他轻声细语哄着怀中的人儿。
不知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依蝶自己想通了,她缓缓停止啜泣,身子也不再颤抖,她动了动,轻轻挣扎脱离凌昊的怀抱,「对不起,我失态了。」吸吸鼻头,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自己竟然在凌昊面前二度出丑感到有点羞赧,她撇过头不看凌昊,嗫嚅地补充道:「我很少这样的,妈妈死后我就再也没有流过泪了。」
「我知道!」她果然不晓得自己会在睡梦中流泪,他心疼地想。
「妈妈的死,我根本挤不出眼泪。」
「我知道!」只因伤心到极点,眼泪已无法抒发她的痛。「这么个哭法,实在不像昨天非礼我的女人。」凌昊促狭道,故意刺激她。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果不期然,柳大小姐是禁不起激的,她忽地一声转过头来,睁大了双眼怒视凌昊,晶莹的泪珠还有两三滴在眼角打转。
「这才像你嘛!」他轻柔的拭去依蝶睑上残余的泪痕,摊开双臂,不怕死的道,
「还好用吗?以后若有任何需要,欢迎随时召唤,小人必竭诚为你服务。」
「三八!」凌昊的无赖样使依蝶破涕为笑,依偎在他怀中有一种奇特的安全感,安抚了她的心,也慢慢治愈心头的千疮百孔。不过,她才不会跟他说呢!而他的话的确敲醒了她,这么多年了,她也该释放自己了,她在心中盘算道,不觉想出了神。
「回来吧!回来吧!」凌昊装腔作势伸手在依蝶面前晃了晃。
「干么?」她一掌打掉他的手。
「招魂啊!你的魂不回来怎么吃蛋糕?」凌昊识相地不去提刚才发生的事,他不想让依蝶难堪,技巧性地转移她的注意力,将搁置已久的蛋糕拿来。
「对哦,还有蛋糕。」就是这个蛋糕让她出卖自己,她怎么把它给忘了?
「天啊!今天到底谁是寿星?」计谋成功,他暗笑在心中。
「我已经很多年没过生日了。」她胸中有一股暖流流过,滋润枯萎已久的心房。
「我知道。」凌昊说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依蝶瞪眼,小黎这大嘴巴是泄漏了多少国家机密?
凌昊不理她,「来!切蛋糕之前先许个愿。」大白天的,吹蜡烛这道手续就免了。
他宠溺地看着依蝶闭起了眼睛,她,会许什么愿呢?
她睁开一只眼,不肯乖乖许愿,「你也要闭眼睛!」她对凌昊提出要求。
「我?为什么?」他记得没这项规定。
「这样我的愿望才比较容易实现。你闭不闭?」依蝶开始要使出她的看家本领,恐吓加威胁了。
「闭就闭,怕你不成!」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个已经受不了了,如果碰上两者合一的综合体,乖乖听话才是上策,凌昊闭上眼,他不信这小女人会耍出什么把戏。
「等我说好,才可以打开哦!」依蝶叮嘱道,恶作剧的神采浮现在她眼中,她挖起一大块蛋糕奶油。
等到一大坨黏呼呼的半固体飞到他的脸颊,凌昊才知道自己被耍了,睁开眼,他的右边脸颊已被一大片奶油侵占,而罪魁祸首早已逃到安全距离外,挑衅地对他耀武扬威。
「嗯!这奶油做得真不错!」依蝶舔舔指头的奶油,不将前方那个气炸的人看在眼里,老是被他耍着玩,今天终于有机会报一箭之仇,真是痛快极了。
「柳依蝶!你竟然这样糟蹋我的蛋糕。」他一早上的成果就这样毁了。「好!你爱玩,我就陪你玩!」凌昊也挖了一大坨追了上来。
哇!看样子气得不轻,还是逃命比较保险!依蝶不假思索的拔腿就跑。
两人热烈的追逐战,惊动了树丛间栖息的鸟儿,一时间振翅声鸣叫声此起彼落,再加上不时传出的惊叫声、叫骂声,幽静的蝶梦湖一时之间热闹不少。
「还是被我抓到了吧?你逃不掉了!」
男人的体力毕竟胜女人一筹,依蝶在体力不继的情况下被凌昊抓到,压在身下不得动弹,只剩双手可捂住睑庞,抵挡他的奶油攻势。
「哼!我才不会让你那么好过,看我的一指神功。」他伸出没沾奶油的一只手指头,轻轻攻击依蝶的腰侧。
受不了的她咯咯直笑,还夹杂几声尖叫,悠悠荡荡在山谷间回响。「住手,别闹了!我受不了了!呵呵呵……」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整我,要命的话就赶快求饶吧!」凌昊是玩上瘾了,依蝶咯笑时绽放的绝艳娇容,不知不觉慑走了他的心神,他放慢动作。
「要我求饶,门都没有!」好久没这样开怀大笑了,玩得正开心的依蝶猛然察觉到他的攻势减缓,「怎么了?」
凌昊不答,只是将脸庞贴近依蝶的娇颜,缓缓吐出的男性气息蛊惑了她,让她忘了闪躲,怔怔地看入凌昊深邃漆黑的瞳眸,「你该常笑的……」呢喃呓语结尾于胶着的双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