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明海更是不惜血本,大发请柬请来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更在府外摆了几百桌的流水宴。
世人多喜欢锦上添花,又听是皇帝赐婚,自然都急巴巴的来了。
可是到了成亲这天,吉时都过了,身着大红嫁衣、头盖红头巾的新娘也在堂上孤零零的站了很久,连宾客们的肚皮都饿得咕噜咕噜叫了,新郎却还没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皇帝赐婚吗?怎么……」
宾客们交头接耳的,嗡嗡嗡的议论声四处可闻。
其中被君家赊欠最多钱的肉铺老板和布行老板娘最为紧张。要知道他们肯让君家赊欠本来就是为了要借他们攀上舒大将军这棵树,万一这婚事有了变化,一切不就完了吗?
「爹啊!现在该怎么办?」君贻斌到底年轻,一见这状况便开始慌了起来。
「娘,您看……」君明海也是心里没底,一双眼睛望着君老夫人求助。
「早就叫你不要铺张得太厉害了!」君老夫人忍不住责备一句。
自从长房长孙出事后,她的身体就大不如前,这才将筹办婚礼的事宜全权交到君明海父子手里。
谁知道这对父子一个是花钱如流水,一个则是铺张浪费惯了,竟将府里的银子花得所剩无几。
不只如此,还在外面借了不少、赊了不少,等她得知婚宴办得这么铺张浪费时,已经来不及了,该花的和不该花的都花了。
「娘啊!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君明海急得跳脚。
「我想这是皇上的旨意,将军应该不至于违抗吧?我看还是再等等吧!」话虽如此,君老夫人仍有预感,今天这喜宴恐怕不会很顺利了。
毕竟舒致远的宝贝妹子是死在君家人手里,虽然该判的已经判了,可将军心里的不痛快怕还是免不了的吧?
幸好这婚事是皇上赐的婚,即使身为将军也担不起抗旨之罪。君老夫人估计,舒致远之所以迟迟不出现,只是想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现在也只有等等再说了。」
虽然如此,君明海仍是急得坐不住,一会儿踱到东、一会儿踱到西的,凡有仆人来请示,一律被他骂到臭头。
唯一还能保持镇静的就只有君怡歆了。从吉时不到就被喜娘和丫头扶到堂上,一直到吉时都过了一个多时辰,她仍是站得稳稳当当的。
「君老爷,将军今天是不是不来了呢?」眼见日头渐渐西移,终于有人忍不住问。
「就是啊!这将军还来不来呀?」
「君老爷,你还欠我一百两银子的猪肉钱呢!舒将军要是不来了,你可得赶紧还我呀!」有人已迫不及待的讨起债来.
「我的布钱……」
这一开头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参加婚礼的人们纷纷质疑,其中最焦急的莫过和君家有着债务关系的肉铺老板和布行老板了。
「将军怎么可能不来呢!我家歆儿早就和将军躺在一张床上了!将军怎么可能不来!」君明海不假思索的爆料道。
不但如此,为了强调自己的话的可信度,他还接连说了两次。
「啊?」在场众人惊愕的望着他。
虽然外界对于君四小姐和舒大将军的传言粉多,其中也不乏两入睡在一起的版本,可君明海这么说自己的女儿,仍是让人觉得很吃惊。
就连君老夫人也忍不住大声「咳」了几声,以阻止君明海继续发表不当的言论。
新娘子真可怜!喜娘忍不住同情起君怡歆。
「老爷太可恶了!」陪嫁的丫头小墨点握住君怡歆有些颤抖的手,在她耳边轻道。
「诸位要知道将军有没有骗人,看看皇上的圣旨就可以知晓了。」君老夫人盘算着,此时此刻唯有请出圣旨才具有说服力。「明海,还不请出皇上的圣旨?」
「是。」君明海如梦初醒。
之前,为了要让前来参加婚礼的人,一眼就能看到皇上的圣旨,君明海特地要人在喜堂的正中央造了一个供奉圣旨的鑫,此时要请出圣旨倒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经过一番三叩九拜,外加三呼万万岁,君明海请出了盒里的圣旨。
他恭恭敬敬的打开圣旨,正要示人呢!没想到……
「娘,这圣旨……」才看一眼,君明海的脸色就变得煞白。
「圣旨怎么了?」听他的语气不对,君老夫人也开始紧张了。
探头过去一看,才发现本来明明白白写着赐婚事宜的圣旨,居然变成谴责君家教子不严,致使忠良之妹无辜惨死的严厉谴责!
「这、这圣旨……」君老夫人头昏眼花,瘫倒在交椅上。
「怎么,圣旨有什么问题吗?」蓦地喜堂外传来一道声音,正是迟迟未现身的舒致远。
「贤婿,你来得正好!你、你来和他们说……」君明海就像抓到救命的稻草一样,顾不得自己平时有多怕这位冷面将军了。
「贤婿?君老爷怕是认错人了吧?」舒致远拂开他的手,嘴里冷冷的讽刺道。
「贤,贤婿,你怎么了?」
「还请君老爷喊我将军。」他冷淡的要求。
「可是皇上他不是给将军和小女指婚了吗?今天就是你们的成亲之日呀!」君明海仍然执迷不悟。
「未来的某一天,皇上或许会给我指婚,不过你们君家的女人我是不会要的!」舒致远无情的打破他的美梦。
「爹,将军他从来就不是我们家的什么贤婿。」君怡歆终于看不过父亲的自欺欺人,掀开红盖头劝道。
「逆女,一定是妳这逆女得罪了将军!」随着君明海的一声暴喝,「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
「唔……」君怡歆站不稳的往后跟踪几步。
「小心!」舒致远想也没想的就将她揽入怀里。
「多谢将军。」她很快的站稳,不着痕迹的离开他的怀抱。
「呃。」舒致远微愕的望着她。
这些天来,他总喜欢对她搂搂抱抱的,而她虽然从没主动迎合过他,却也不曾拒绝他。此时,她忽然主动离开他的怀抱,他竟觉得空荡荡的怀抱十分不习惯。
舒致远伸长手臂,又一次去揽她。
「歆儿蒲柳之姿本不配君子,请将军自重。」君怡歆躲开他的手。
「妳——妳这个逆女!妳是不是要活活气死我才甘心!」她的拒绝看在君明海眼里,无疑是断了他的生路。
当下他又扬高手臂,打算再赏她一个耳光。
「住手!」舒致远眼明手快的拦住他。
「将军,这逆女不识好歹,我君家尚有怡嘉、怡室、怡情,性情温顺,貌美如花,足以匹配君子。」君明海完全忘了读书人的风骨,径自谄媚的道。
「爹,你为什么就不能清醒一点呢?」君怡歆痛心的喊。
「清醒?我哪里不清醒了?」君明海不仅不知悔改,还破口大骂,「倒是妳这逆女,不知安的是什么心。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说一家话,不是君家的种,怎么养也养不到一条心!」
「明海,你闹够了没有!」君老夫人敲着龙头拐杖大声呵斥。
「呃……」君明海虽然又贪财又吝啬,可是君老夫人的威严尚在,被这一喝,只得悻幸然的住嘴。
第五章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都消弭不了爹心里的疙瘩。」这虽是她早就意识到的,可亲耳听到父亲这么说她,君怡歆的心仍痛得像刀割一样。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尽力的想做他的好女儿,可他从来没将她的努力放在心上。
她曾以为,生与死已是人世间最远的距离,可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心和心的距离更远。
「我想,爹永远都不可能把我当成您真正的女儿了。」君怡歆想笑,可是泪水却滴碎在大红嫁衣上。
可笑的是,当时看见君明海忙着筹办她的婚礼时,她的心里还有一些窃喜,以为这或许代表着父亲对她的在乎,但是,正因为有了希望,这颗心在跌碎时就摔得更重、更痛!
「妳……妳本来就不是我的女儿。」迫于舒致远凶狠的眼神,君明海低声嘟囔了句。
由于现场一片寂静,不少人清楚的将这句话听进耳里。
「爹——君老爷,原来您还记恨着那件事?」君怡歆的嘴角挤出一抹惆怅的笑,「难道娘亲就这么不可原谅吗?就算她用生命也不能偿还你?」
「妳不知道别人说得有多难听,那些话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再说我君家家风一向清白,怎么会……」想起往事,君明海还是有些气愤。
「那您以为这些日子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君怡歆质问道。
虽然她足不出户,可是不出户并不代表她就什么也不知道呀!府里那些下人们,哪个不在她背后议论纷纷的?
而她的这些亲人们,没有一个站出来为她主持公道,唯一真心关心她的也只有小墨点了。
「我……我是男人,妳不过是个女人,当、当然不知道面子……」君明海理亏在先,却仍强词夺理。
「饿死事小,失节是大,是吗?」她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