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有大哥最清楚。
“就是当她是妹子,心无旁骛地照顾她,才会忘了时辰,假使他人想要怎么揣测,也就由着吧,我这张嘴怎么管得了天下云云众口。”文字觉对答如流,漾在脸上的笑意难掩几分狂傲。
是妹子、是友媳,他没有非分之想。昨儿个,是他一时意乱情迷得难以自持;她病了,说不定她不记得、说不定她只当是场梦,他不过是慰藉了她思念利悉的寂寞芳心罢了。
闻言,文字征报以一笑,淡淡地道:“大哥说的是,只是,品酒宴要不要同九娘说一声?毕竟这酒肆,九娘也挺喜爱的。”
“找个时间,我会差人送帖子给她。”
“不亲自去一趟?”文字征笑睇着他。
“再说吧,我在等一个人。”
如果那人来了,他便不打算邀夏九娘;如果那人不来,他可能会改变主意邀她,只是她独居的花满阁二楼,向来不对外开放,唯有他破例在二楼住宿过几回;如今她却找个男人住在隔壁厢房,她的转变未免也太大了?
她不是还思念着利悉吗?怎会……
第七章
“得要有帖子才成的。”
“是吗?”韦不群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不是?你们在北京不也是这样的吗?美饯宴、赏樱宴、雪梅宴,各式各样的宴会,总得要拜帖才能去的,不是吗?”
花满阁的二楼厢房里传来夏九娘舌粲莲花、滔滔不绝的话语,说得仿佛真像那么一回事。
这几日,花满阁继续敞开大门做生意;而她呢,就忙着把一干标致的花娘往韦不群的怀里推,希冀他会因此忘了文字觉那混蛋搞出来的品酒宴,也希冀花娘可以绊住他,不让他踏出花满阁。可谁知道,一连数天,只要他一见着她,定会问过一回,甚至拔腿打算往外跑。
啐,没事搞什么品酒宴?
喝酒就喝酒,当酒鬼就当酒鬼,哪里来的那么多说辞?
只是没想到,这品酒宴的名声,就连远在北京的韦不群也知道这回事!
说真格的,不是品酒宴的错,而是韦不群的错,谁要他长得那般像利悉?
“那倒是。”韦不群点了点头。
“就是啦……”瞧他一身锦衣华服便知晓他出身不差,这么一点礼仪,他该是清楚才是,不过……“韦公子,不知道你可有兄弟?”
“有。”韦不群想也不想地回答,也没打算追问她为何如此问。“我上头有两个兄长,都在北京一带。”
“哦……”夏九娘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那……你有没有失散在外头的兄弟,或者是家里养不起,分养给他人的兄弟?”
瞧他的岁数,同利悉差不多大,倘若利悉还在世,也该是这年岁了。
“你认为我家里头会养不起孩子,分养给人家吗?”韦不群不禁大笑。
虽说韦家先前并不是什么望族,但他家人不去抢人家的来养便算是好的了,哪可能有多余的人分养出去?
“呃……”问问而已嘛!
虽说他瞧起来是挺富贵的,但又不代表他是衔着金汤匙出世的。
“你有帖子吗?”韦不群只手托腮,慵懒地半躺卧在软榻上头,瞅着她千变万化的表情,没好气地问道。
“没。”夏九娘简短有力地回答。
是真的没有,文字觉那混蛋,居然不发帖子给她!也不想想,就因为他不成亲,害得酒肆都快要教文老爷子收回了,他居然还有心情搞什么品酒宴,而且还没邀她,摆明了是在闪避她。
是了,肯定是如此。
算一算,打从那一日至今,都已经过了几天,别说他,就连文字征、文字凛都没上她这儿晃晃,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难不成,文字觉真是打算当她作梦,什么都不提,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啐,若不是因为韦不群突然出现,她岂会那般简单地放过他?
可恶,她现下光是阻止这人上醉翁酒肆,便已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了,她哪里有闲暇再去想其他事。
“我听人说了,酒肆离这儿并不远。”韦不群漂亮的眼里噙着笑意。
“是吗?”夏九娘扬起完美无瑕的笑,回身再替他斟上一大杯酒,柔情似水地递给他。
虽说嘴上是带着笑意,可她心里可恼得很。
这人难不成也是狠角色,同利悉一样都是千杯不醉的海量?要不怎会教她灌上了几壶酒之后,还能这般清醒。
是酒不够浓烈,还是他喝得不够多?
※※※ ※※※ ※※※
“你不识得酒肆老板?”韦不群接过酒杯,依旧面不改色的一口饮尽。
夏九娘怒眼瞪着清醒依旧的他,见他抬眼看着自个儿,随即又换上一张漂亮的笑脸。“我不认识。”
醉翁酒肆老板要换人了,她跟文老爷子一点都不熟。
“没法子弄张帖子吗?”
“这个嘛……”问、问、问,问个没完没了的!
气死她了,干脆下迷药算了,让韦不群昏睡个几天,待品酒宴的时间一过,再让他清醒。
瞧他那一张脸,简直是和利悉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的眉一拧、唇一扁,十足像极了利悉可恶的撒娇摸样。老天,基于她对利悉的愧疚,基于她曾经对利悉的欣赏,如今,要她置之不理,犹如登天般难哪。
不要教她有了错觉,以为利悉还在世……
“依夏姑娘在这一带的名望,想要弄张帖子,该是不难,是不?”韦不群一张俊脸溢满请求之意,明亮的眸子眯起。
“这……”不、不要再逼她了。
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愈瞧愈像,像到教她几乎无法抗拒他。倘若她都能教他给逼到这种程度,更何况文字觉那混蛋。
不成、不成,她怎能因一时心软而铸成大错。
好险,就在这最后一刻,让她的神智清醒过来,要不,她岂不是真要恨自个儿一辈子吗?
不要理会他就好了,把眼睛闭起来,不要瞧他,她就不会觉得犹豫了。
“九娘。”
咦?她才闭上眼,怎么便听到文字觉那混蛋的声音?
是幻听吧?那混蛋才不会闲得没事晃到她这儿来。
“九娘,你在里头吗?”
声音再一次传来,夏九娘不禁微蹙起眉,方要睁眼瞧个清楚,却感觉到一抹影子抢在她的前头,未经她的允许,便打开了门。
“啊!”
他、他怎能随随便便地开门?
还有他文字觉,一年走个三趟花满阁已经算是极限了,他没事现下又来一趟到底是为哪桩啊?
哎呀,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见面了!
“啊,真巧,我都还没上门去找你,你倒是先来找我了。”韦不群见著文字觉,热络地打起招呼。
“不群?”文字觉惊讶地瞧着他。“你怎会在这儿?”
文字觉原以为他不会千里迢迢到南京,遂他正打算上花满阁邀九娘参与品酒宴,顺便探探字征所说的那个男人,没想到,他就是字征所说的那个男人,那个教九娘留宿在二楼厢房的男人!
“她邀我来的。”韦不群对他眨了眨眼,回头看着呆若木鸡的夏九娘,“免费供宿、供膳呢!”
“咦?”文字觉不解地看向夏九娘。
夏九娘呆愣地瞪着两人,总觉得有些恍神,好似时光倒回了十年。可,她清楚得很,他不是利悉,但为何文字觉那混蛋会认识他?
谁来告诉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 ※※※
“他是利悉的姨表兄弟?!”夏九娘的闺房里头传来她拔尖吊高的嗓音,瞬时压过楼下震耳的丝竹声。
只见夏九娘震愕莫名,久久不语。
这么一来,他和利悉有几分相似,可真是有理可循了。
“等等,你怎会认识他?”
突听闻文字觉的说法,觉得有几分道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古怪:身为利悉未婚妻的她都不晓得有韦不群这一号人物,为何他会知道?
“那年上京赴考,韦不群也在,遂便知晓。”坐在椅子上头,文字觉有些乏力地倚靠在一旁的矮几上。
“利悉一见着他,心里乐得很,也顺便把你的事都告诉他了,遂他对你该是不陌生才是。”
全然不按牌理出牌啊!
南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会那般巧,韦不群甫到南京,头一个遇着的人便是她!教他处心积虑要韦不群避开她的想法,变得有些可笑。
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不,或者该说,是他自个儿安排的,倘若不是他寄了书信给韦不群,他又怎会下南京?
该说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这样子……”夏九娘傻愣地自言自语。
难怪了,韦不群待在花满阁数天,膳宿未收分毫,他却都不觉有异,原来是他根本就知道她是谁!
不对,韦不群根本就摆明了耍她嘛!
或许一开始,韦不群并不知道她是谁,但她带他到了花满阁,他就该要知道她是谁了才对,怎能像个老爷般,教她搬出一干花娘服侍他?
更可恶的是,他还拐着弯套她话作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