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妳爱吃什么我弄什么。」
「随便。」她真的无所谓。
「我看喔……」他状似认真地想了一下,随即灵机一动,以右拳击上左掌。「为了妳那头漂亮的发,我来弄『天使之发』吧!」
他拿起刀子,以纯熟的手法将面饼切成一条条极为幼细的面条。
天使之发是一种纤细柔顺的义式面条,做法虽然简单,切面时却极考刀功,而古恺翼却能以极专业的手法,切出一条条相同宽度的面条。
他是个爱进厨房的人,一来家里的两个女人都不爱煮饭,要吃就得自己动手,二来他一直认为会做料理的男人,才算得上是个优秀的男人。
其实煮饭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简单的一颗蛋、一些面纷,就能做出一桌好料。
他不明白为什么许多男性会认为厨房是属于女人的地方,拒绝进入,生怕有损他们的男性自尊。对他来说,能为自己喜欢的人煮顿饭,是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
喜欢的人……
没错,他喜欢她!
对于这个外刚内柔的小女人,他有着许多许多的好感,或许不是强烈的爱意,但是够让他心动。回到饭店后,他一直想着她的事,连觉都没得好好睡,只是不断的想要再跟她见面。
纵然知道自己即将在不久后离开这个地方,他还是想来找她,甚至……放任自己去喜欢她。
他不会对她做出任何越轨的举动,她是个好人,他不希望伤了她的心。只是上次来她家的时候知道她独居,而现在的她需要人照顾,他担心她一个人,所以才来这里……
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是事实还是最差劲的借口?他不想知道,也不想深究。
安玓雅看不穿眼前男人复杂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欣赏着他的厨艺。瞧他一边跟她聊天,一双手却不曾停下,那架式当真跟专业人士有得比。
这个男人,真的是她在杂志上看到的「天才守门员」吗?
她一直没有忘记那段访问的内容,记者用了许多她认为与他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字眼来形容他。
他们说,他有着最优的反射神经、最坚强的意志,以及最全面的技术。
他们说,他沉着冷静,判断力超然,能在最危急的关头,作出最正确的决定,是队上球员都能安心信赖的伙伴。
他们说了好多好多,但是他们所叙述的,与她所认识的彷佛是两个不同的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她真的迷惑了。
「你不是来旅行的吗?怎么会这么闲?」她以为爱玩的他会到处逛才是。
「是啊!可是外头真的好热喔!」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刻意地拉扯着T恤,做出扬风的动作。「妳的空调能不能调大一点啊?」
「你真的很怕热。」她轻笑,拿起遥控把空调调强。
「要是我生在台湾可不得了。」他吐吐舌,对她做了个顽皮的鬼脸。
「久了就会习惯。」
「或许吧!」在面条上洒下羊奶酪起司粉,他舔舔食指,「做好了!」
:这么快?」整个过程不到十五分钟。
「这个本来就很快了。」他不忘像个意大利厨师般,食指拈着拇指,在嘴角做了个拉胡子状。「Capelli d angelo,天使之发。」
安玓雅被他逗得轻笑出声,拿起银叉圈了一团柔细的面条往嘴里送。
一股奇特的情绪在她胸口漫开,酸酸的、甜甜的,让她的喉头紧涩,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住。
她好久没有这么吃饭了,身为考古学家的双亲在世时非常忙碌,总会带着她到处工作,有泰半时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在饭店里,饿了就叫客房服务。
而在他们去世之后,照顾她的真姨也没有多少时间下厨,她总是到餐馆里用餐……在今天之前,她甚至不曾在这间屋里用餐。
已经多少年了?没有人在属于她的地方,为她亲手下厨……
「怎么了?不好吃吗?」见她望着盘里的面条发呆,古恺翼担心地问。
「很好吃。」安玓雅摇摇头,拉回自己的心绪。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会做菜,幼细的天使之发淋上清淡爽口的酱汁,美味极了。
「那就好!」看她吃得高兴,他充满了成就感。
「这是什么酱?」
「我自己调的酱。」他向她眨眨眼,故作神秘,「是个秘密喔!」
「是吗?」她了然点头,一连又吃下好几口面条。
「就这样啊?」她冷淡的反应引来他的大大不满。
「什么?」安玓雅不解地望着眼前鼓着腮帮子的男人。
「妳不想知道是什么酱吗?」
「你不是说那是秘密吗?」既然是秘密,她又何必问?
「那妳就不问了?」他瞠目。
「你都不想说了,我还问?」
「话可不是这样说啊!我越不说妳越要问才对啊!」
「你真的是个很无聊的人。」她失笑,他明明说了是秘密,她不追问不是正常的吗?
「妳才没趣呢!这样才能制造话题一直聊下去啊!」他撇撇唇,知道怎么解释她还是不会了解的,只好转移话题:「吃饱了吗?」
已习惯他那堆说不完的歪理,安玓雅也没说什么,放下叉子以面纸拭唇,「嗯,谢谢招待。」
「吃饱就来换药吧!」将手洗干净,他自塑料袋里掏出细纱布,「我不知道妳家有没有这个,所以帮妳买了。昨天医生开的药呢?」
「在我的包包里。」安玓雅指向沙发上的包包。
「我帮你拿。」古恺翼才打开了包包,就发现里头的运动杂志。「妳怎么也有买这个?」
「我……因为……」望着昨日一时冲动买下的杂志,她尴尬得粉脸嫣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编出最差劲的借口,「因为想知道一些体育新闻,所以……」
明知她口是心非,但古恺翼也不点破,唇角因为知道她对自己的事有兴趣而扬出愉悦的弧度。「是喔!这本杂志很不错,里面的资料很全面,报导也够客观。」
「你跟他们说的很不一样。」她忍不住说。
「别相信里头写的,妳看到的我是最真实的我。」他收起笑容,语气是认真的。
那对绿色眼眸专注地看着她,安玓雅虽然不是很了解他话中的意思,仍是微微颔首。
没有再说什么,古恺翼自包包里掏出药。「咦,药怎么没开过?」
「呃……」她清了清喉咙,含糊地回应:「我忘了。」
「这种事怎么可以忘记!」爱笑的脸难得摆出不悦的神色,古恺翼伸出戴着黄色腕带的大手:「手给我!」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紧张,但毕竟他是为了她着想,所以安玓雅乖乖地伸出手。
古恺翼以瑞士刀割断她手上的纱布,握住她软软的手,拿起棉花棒在伤处擦上膏药。
怕会弄痛她,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充满力量的指掌以最轻柔的方式,替她缠上一层层的绷带。
他的手掌好大,粉白的手被握在其中映得好小,修长的十指长着厚厚的茧,传来属于他的脉动、属于他的温度,以及属于他的气息……
与她截然不同的,纯男性的阳刚气息。
心,居然因为这个念头而微微怦动。
和古恺翼相处得实在太过自然,让她几乎忘了他是个成年男子。
包扎完毕,打好结,将多余的绷带割掉,古恺翼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好了。」
「你包得很不错。」安玓雅收回心神,审视着被包扎好的右手,眉头证赏地轻扬。
「当然!以前练习的时候经常受伤,有时候身边刚好没有医护人员,什么都得自己来。」
「没有医护人员?那不是很危险吗?」
「因为当守门员要训练的项目比别人多,通常要留到很晚,那种时间自然没有医疗人员。」他早已训练出一身包扎的好本领。
其实只要是身为运动员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一些普通的包扎,毕竟运动经常会受伤,不学会包扎,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当你跟你家人说想当球员的时候,他们没有反对吗?」她的好奇心被挑起了。
「当然反对!当年他们差点跟我断绝关系。」一想到往事,他唇角往上扬出好看的弧度,「毕竟职业球员这条路跟一般人眼中的『安定生活』比起来辛苦多了,他们十分担心我的将来,那个时候我还跟他们狠狠的吵了一架,气他们不肯体谅、不支持我。」
「后来呢?」她听出兴趣来了。
「他们越反对我就越要做。最后,梦想就真的实现了。」他露出一口白牙。「后来我姊告诉我,我的每一场比赛,爸妈都有来看。他们一直希望我成功,知道我的天分并不高,需要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如果就为了他们的反对而轻言放弃的话,我一定走不远的。」
故意用反对来激发他的斗志,他的父母也真是用心良苦。
「你倒是很有意志力。」这个男人的固执,她也领教过。只是她真的没想过,他会是一个充满勇气与坚持自己信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