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破晓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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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爸的工厂不大,五十名员工,做上游原料加工,我和哥哥从小的志愿就是到爸爸的工厂上班。哥哥不喜欢物理化学,所以他念了五专会计科,现在在公司做财务;我以化工系为第一志愿,毕业后回去做研发和生产,我们兄弟俩要帮爸爸把事业发扬光大。”康仲恩信心满满地陈述他的抱负。

  “这样很好。”她爱他的柔情,也爱看他的自信豪情。

  “佩瑜!”他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地看她。“将来,你愿意跟我回台中,陪我一起打拼事业吗?”

  “我……”她有一万个愿意,却是羞红了脸,只好轻轻地点了头。

  “小瑜!”他也不管就在校门口,立刻抱紧了她,亲吻她的额头,满足地喟叹一声:“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低声说,头脸全埋进他温热的怀抱里。

  脚踏车穿梭而过,口哨声响起,有人嘻嘻偷笑,全然没有影响到他们。

  在静静的拥抱里,他们心意交流,无言地许下了天长地久。

  还是一部驶出校门的汽车喇叭声惊动他们,康仲恩放开她的身子,微笑拉起她的手。“今天晚上,到我那边?”

  沈佩瑜脸颊晕红,声音几不可辨:“我爸妈去看美国的分公司了,我跟李嫂说,今天要去孟诗雯她家编班刊。”

  “佩瑜,你跟我在一起,也学会说谎了?”

  “都是你——”她想到彼此生涩的第一次,简直羞得想跑开,但他手指紧紧交握住她的,她跑不开,更愿永永远远地让他牵手。

  夜里,在他租住的小套房里,年轻的躯体互相探索、爱抚、缠绵,他时而激烈、时而温柔:她随他在满天星斗下飞奔,只想向天地大声宣布,太阳月亮都不再重要,只有仲恩才是她的一切:他是她的最爱,也是她的唯一……

  激情过后,她枕在他的臂弯里,很疲倦、也很舒服地睡著了。

  原有的甜蜜夜晚,却因纠缠她多年的梦魇而变色。

  “你生不出儿子,不要再生了嘛!把身体都搞坏了,好了!你不要哭哭啼啼的,哪个大老板不养细姨?谁教人家会生儿子,你不会生!”

  这是她那位威严的总裁爸爸,正在大声斥责她的亲妈妈,幼小的她则是抱著洋娃娃,吓得躲在床底下,簌簌发抖。

  “死囝仔!死查某囝仔!你为什么不是男的?”妈妈将她拖了出来,拼命甩她巴掌,拿衣架打她的小屁股,狠狠地抽、重重地打,脸孔扭曲地大骂:“你三个姊姊都十几岁了,我冒著高龄产妇的危险,就是指望你帮我出口气,偏偏你少了一块肉,害我在那个女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留你干什么?打死了干净,打死你!打死你!”

  好痛!她全身都好痛!她不知道什么是死,但她知道,她好痛,她不会反抗,只会抱紧洋娃娃号哭,可是哭得愈大声,妈妈打得更用力,眼前白茫茫的,她被打到地上,爬不起来,哭不出声,痛得全身都要裂开了……

  “啊——”她惊叫醒来,四周一片黑暗,不知身在何处。

  窗帘缝隙透出亮光,她跑下床,“唰”地拉开窗帘,极目望向外面墨青的夜色。

  梦境如影绘绘,她无法克制震撼的情绪,只能抓紧窗帘,不断地哭泣颤抖。

  “佩瑜!佩瑜!你怎么了?作恶梦了?”康仲恩被她惊醒,冲上前抱紧她。

  “我妈妈打我……好痛……”

  “是这个妈妈?”

  “亲妈妈……生我的妈妈,她不喜欢我……我是多余的……”她泣不成声,泪水滚滚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泪水的热度灼痛了康仲恩的心。他听她说过亲妈妈的事,那是一个幽怨、忿怒、忍受丈夫背叛、后来因乳癌而郁郁以终的妇人。

  他也看到了一个充满恐惧的小小心灵,他心疼地扳开她攥紧窗帘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拉下她僵直的手臂,再度拥紧她,将她按入他的胸膛里。

  “你亲妈妈死了,她不会再打你了,你不要怕。”

  “可是……可是我会梦见她,没有人救我……”她仍是无法遏抑地发抖。

  “佩瑜,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不会再有人打你、骂你。”

  “不会吗?可是……他们不骂我,也不喜欢我……爸爸只想赚钱,这个妈妈只喜欢买珠宝,哥哥嫂嫂姊姊和姊夫见面就要斗嘴,他们都想要爸爸的公司,我是多出来的……从小就没人注意我,我只能躲在房间里……”她泪流不止,低低诉说她多年的孤寂和无助。

  “佩瑜,你还有我啊。”他抬起她的下巴,要她看他。

  沈佩瑜泪眼模糊,看不到他的忧心,只是更脆弱地哭道:“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没有人会喜欢我……”

  “佩瑜,你忘了我爱你吗?”他心急地说。

  “我不值得你爱,除了我爸爸有钱,我还有什么好?”她还是猛摇头。

  “我不会因为你爸爸有钱而爱你。”康仲恩捧起她的脸蛋,让彼此的眼眸深深相对,一字一句地说出肺腑之言:“佩瑜,也许你不懂很多事情,但是你懂得‘爱’,这就足够了。你会关心失去父母的小朋友,也会仔细照顾小植物发芽,很多很多的小事情,让我看到了你最单纯的爱,就是因为你的爱,我才懂得去爱——爱一个值得我爱的女孩子。”

  “仲恩……”她泪水缓缓滑过脸颊,掉进他的掌心里。

  “佩瑜,我爱你,永永远远爱你。”他拭去她眼角的泪珠,眸子里尽是浓浓的疼惜,声音柔和得融进了她的心底。

  “永永远远?”她望著他深邃的眼眸,只能痴呆地复述他的话。

  他直接吻走她的泪珠,一点一点地熨干她的泪痕,那温热的亲吻慢慢滑移而下,轻柔地启开她的唇瓣,触寻她柔软的舌尖,如春风拂过新芽,带来温柔的雨露,滋润了她这株孤单的小幼苗。

  爱情的大树也在生长,绿荫扩展开来,为一对年轻恋人遮挡酷热和寒风。

  她环住他坚强的臂膀,忘记孤寂,心魂深深陷入了他的亲吻里。

  “仲恩,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长吻乍歇,她还是怯声问道。

  “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作恶梦。”

  他笑意温柔,带著不容忽视的沉稳,彼此的双手紧紧互握。

  在那一刹那,她明白,她再也离不开康仲恩,永永远远都离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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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如胶似漆的形容词都不足以说明他们相爱的程度,沈佩瑜全心依赖康仲恩,他亦将她捧在手掌心里呵护。她下课了,他会来接她;肚子饿了,他会张罗吃饭;到了她不得不回家的时刻,他会送她到她家豪厦的路口,坐在机车上,远远地目送她走进警卫森严的大门。

  直到沈佩瑜大二上学期的圣诞节假期,康仲恩才带她回台中见父母。

  康家有爸爸、妈妈、哥哥、嫂嫂,她一一准备了礼物。

  “哇!这是……”嫂嫂王燕玲穿著孕妇装,肚子还不是很明显,她惊喜地拿出一套法国品牌的化妆组合,光看精美的包装就知道价值不菲。

  哥哥康伯恩带著微笑,翻看他的皮件组,全是真皮的皮带和皮夹。

  康妈妈细看手上的精致木盒,里面是一串高雅的珍珠项练和一对珍珠耳环。

  康爸爸拿起放在缎面小盒里的瑞士手表,对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和蔼地笑说:“佩瑜,谢谢你送给我们的礼物。”

  “哪里。”沈佩瑜不好意思低下头。

  康爸爸又问:“我听仲恩说,你家也是开公司的?朝阳集团规模很大呢。”

  沈佩瑜低声说:“我不太了解我爸爸公司的情况,好像满复杂的。”

  康妈妈好意帮她解说:“佩瑜还是学生,也许你以后毕业进公司就懂了。”

  沈佩瑜看康仲恩一眼,羞涩地摇摇头:“我不会进我爸爸的公司。”

  王燕玲赶忙追问:“朝阳集团?好像有听说过?”

  康伯恩从茶几下拿出报纸,翻到证券行情表,给老婆看朝阳集团的股价。

  “我的天!”王燕玲惊呼说:“仲恩,我看你比你哥哥厉害多了,将来可以少奋斗二十年,总比待在这间小塑胶工厂有前途。”

  康家父母不动声色,康伯恩则是抓起老婆的手,笑眯眯地说:“孕妇要多多运动,我带你去散步。”

  待这对年轻夫妻离开后,康爸爸和康妈妈又和沈佩瑜话了一会儿家常。

  康仲恩始终沉默不语,康爸爸看了儿子一眼。“你们聊聊,我过去工厂看看加班的情况,半个钟头回来正好吃饭吧?”

  “差不多。”康妈妈也微笑起身。“我去厨房准备晚餐。佩瑜,你坐,我来忙就可以了。仲恩,帮佩瑜倒汽水喝。”

  等到确定两位长辈离开客厅,沈佩瑜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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