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深思其他,对这第二个朋友也秉持原则少有欺瞒,“没什么,只是遇见个让我不太偷快的人而已。”
柏佑试探的问带著小心,“会让你作噩梦的人?”
咏君凛骇,口气不觉严苛起来,“没有人有能力让我作噩梦!柏佑,我稍事整理待会儿就会去饭店,代我向你未婚妻问好。”
他沉默了一下,似是察觉她些许不悦,“如果我让你不高兴,我道歉。”
听那语调令咏君不由怀歉,“柏佑,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为我好,但我已经被这件事烦得没耐心,不想再提及有关的一切,请你见谅。”
他笑道:“没什么见不见谅的。”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好。“那饭店的事就让你处理啰!”
“唉!柏佑,”她叫住欲挂电话的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感谢你那时及时将我拉出火场?”
“怎么?事隔了两年才记得要谢我,你的反应力还真是普通的慢!”他揶揄,随即以感性的声音说:“咏君,不管你信不信,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为你所做的事都是出于心甘情愿,你无需也用不著跟我道谢。”
“知道吗?有时我甚至怀疑两年前你是因为跟踪我才会那么凑巧地救了我。”
“哦?那你倒说说看,我为什么要跟踪你?”他的问语半认真半带玩笑,让人听不出真意。
“除了看上的美色,其他什么都好。”咏君经他逗闹也柔和了神情,艳光自她姿态中绽放,略去适才的滞闷,“好了,快带你未婚妻去医院,小心让她误会你对我有什么。”
“放心,她很清楚我对你有什么。”柏佑打哑谜似的抛下这句话,才切断通话。
坐在地上的她,感觉手脚中的麻痹逐渐变成刺痛,视线,仍然不经意地投向头顶那片苍白。
去饭店也好,至少能藉忙碌遗忘烦恼,她不能再任自己沉溺在过去中,既然决定了要遗忘,就不能再受过去的记忆影响。
轻轻地笑了:下辈子如果她再做人,一定要取名遗忘,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前世是朵扣留不住的云,今生却又咏怀前世早逝的郎君,难道人的生命早在定名时就已安排好了?
假若可以选择,她情愿遗忘。
***
话筒才挂上,身旁的她就急急而言。
“怎么样?她说了些什么?”
“她待会儿就过来。”柏佑习惯性握住她,抓著她的柔荑,细白的手背上,留有刺眼的针孔瘀青,凝视她,他的眼神深得教她猜不透方向,“纪倩,月底你就满二十一岁了吧?”
纪倩不解地眨眨眸,“怎么突然提这个?”
今世的她比他们都来得年轻,也更脆弱,先天性的痼疾根本没有施舍过她一日的自由,她的意念全数被前世霸占,生命只是她赎罪的机会,她有没有为自己心疼过?
“我一直忘了问你,前世的一切你是生来就记得,还是懂事后才忽然想起?”
纪倩一愕,收回自己的手背向他,语气生硬不自在,“为何要问?这不重要。”
“不管重不重要,告诉我。”
他的厚掌贴住她的背,无言的催促令她垂首,“我生来就记得。小时候始终不明白那些画面是什么意义,至我霍然明白那个拆散他们,害他们丧命的坏女人就是我时,我……才发现原来平时的气喘、虚弱全是心脏病造成的。”
“那是你第一次发病?!”
她骤然转身,小小的拳头握得泛白,“你问这些做什么?我们该注意的不是我的事!”
“身为你的未婚夫,难道我连询问你过去的权利也没有?”
“你明知道订婚是假的,是为了让我爸安心,以及方便我们实行计画的掩饰而已……”
“这么说来我这未婚夫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啰?林柏佑只是一条听命于你的狗,根本不需要在意……”
啪!当巴掌声扬起,他俩皆愣在眼下情势。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明明了解,明明了解我!”她语无伦次地喊,震撼激打在胸口,逼出她仓皇的泪水。
“你错了,”他面无表情地吐语,“我什么都不了解,我们的生活中除了赎罪弥补之外还有什么?如果我们真如愿弥偿了前世的错,是不是就了无遗憾?我们真的只是为赎罪而来吗?你有没有想过等一切都落幕了后你要做什么?不!你没有,你向来没打算多活,只要赎了罪了了心愿,就坐待病魔来取走你的命,潇洒又毫不眷恋,像你前世一样,两个孩子一能自立就撤手人寰,我算什么?只是你利用的工具——”
“岩军!”她脱口而唤,哀哀哭求,“不要说了,不要说!”
前世,因为她的自私,害得消息走漏引官兵上门,两个人在她眼前殒殁后她崩溃了;石岩军不知所故,一肩挑起照顾他们母子的责任,替问生奉养父亲,她的前世全赖他的扶持才得以养大两个儿子。奈何她无法对问生和扣云的死释怀,含憾逝于儿子成家后——直到今生再重逢。
“是我亏欠你……”
“我不要听这些!”柏佑打断她的话,性格的脸庞满布冷硬,“如果你真有心要还你对我所谓的亏欠,那就记住,你现在是纪倩,不是斐珏仪!”
再度拿起话筒,他依计画拨号,“喂!警察局吗?我想报案,嗯!我听到有人要在新霈饭店顶楼套房进行毒品交易,请你们查缉。”
不等留下个人资料便挂上电话,他以公事化的口吻说著,“我想咏君已经和他见过了,如果没出差错,他们会在饭店再见面,只要他们的爱不是假的,就一定能在今生再爱上对方。”
“柏佑!”她怯怯地叫,双颊上犹挂清泪,“你怎么肯定他们会再爱上彼此?”
因为我也和前世一样再爱上了你。
他没有将这句话道出,哑声而笑,“我常常为自己不值,不论我再怎么做都不会有人关心我,为我担忧——是我活该,自己造的孽。”
“柏佑,我……”我关心你,爱你呀!
“走吧!”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她,“说这些没用,我们的罪还没赎完,没有资格谈其他,不是吗?”
爱和梦都太易碎,太伤人,这种东西他不要!
早在前世他就明白这两样的代价,也誓言不沾!偏偏老天不允让他为她破誓,这种感情只有折磨啊!为何他就是放不下孤单的她?!
***
“这样啊?可是我们不能随便带你们去,况且你们又没有搜索令,得罪了客人是会影响我们饭店名誉,我们不敢作主——”
咏君一进饭店就瞥见柜台小姐满脸为难,方趋近就听到她如遇救星般的叫喊。
“黎小姐,你来得正好,他们三个是警察,说是要上顶楼套房搜查毒品。”
“我知道了。”咏君放下皮包,胸臆马上有了决定,“把钥匙给我,我带他们去搜,一切我来负责。”
为首的警察惊艳地问:“你是……”
“负责的人。”她简洁地道,比了个请的手势为他们领路,“你们张局长还好吗?好久没见他和夫人去俱乐部打高尔夫了。”
他们微怔,“你是局长常提的俱乐部老板黎小姐?”
咏君和他们入电梯,有礼的身段,举手投足俱是风韵魅力。“这里是饭店,请别太声张,等我取得客人的同意再搜房可以吗?”
“可以可以,黎小姐方便就好。”一听她和上头有交情,他们也不好太失礼。
一到套房门口,她就伸手敲门,冷静的容颜上是服务人员必备的亲和微笑。
“谁?”
“我是饭店经理,有事打扰一下,这三位警方人员据报说这套房有案件线索,想请……”她的声音断在门开之际。
“咏君?”达官再怎么想也没料到他竟会这么快就和她见面,只著长裤的他浑身湿淋犹滴著水,来不及为这情况尴尬就脱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只是饭店老板的朋友吗?”
“你调查我?!”咏君一见到他,所有训练出的镇定悉数阵亡,优雅的气度也溃决,不喜不怒地她转向警察,“你们搜吧!”
“搜?!这是——”达官被错身挤进的警察搞胡涂了,“咏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饭店通知你的吗?我这趟来高雄就是为了找你,我想告诉你一些话……”
“说你为了追我而侵犯我隐私?!”咏君压下泉涌而出的澎湃情绪以及泪意,隔阂又暗含眷恋地打量显然刚冲澡的他,强逼自己生气,“你少爷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的嘛!”
“我……”怎么语拙了?快说话呀!快把对她的感觉讲出来呀!钟达官,别净顾著望她!“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是他想起前世了?不!你不可以想起来,我不要你记起你是谁害死的?
咏君的惧悸不小心曝露在瞳中,令达官略有所感地受她牵引,手不自觉地抬起,凑近她微颤的脸颊,指尖泛著渴望触碰她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