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前方有块以栅欐圈起来的草地,在里头吃着草的,很明显的是……
「是马!」她惊呼。
她从没去过动物园,只在乡间见过牛羊,至于马儿,对她来说根本是电视上才会出现的东西,如今牠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她不禁惊得呆住了。
「是马没错。」看她愣在原地,他走上前牵着她靠近栅栏。
由于头一回接近这么高大的动物,虽隔着栅栏,她还是因为恐惧而退却。
她迅速绕到翟日煦身后,手紧握着他后腰的衣服,从他肘间露出小脸打量着鼻孔猛喷着气,巨大得像怪兽的生物。
「怎么了?」他不懂,直想转身,却一直被她使劲往前推。
谨悠支支吾吾,好半晌才涨红脸解释。「我怕。」
「别怕,牠不会咬人的。」他好笑地安慰着,轻抓她的手,朝来到栅栏边的马儿伸去。
「做、做什么?」她吓得不停挣扎。
「让妳摸摸牠。牠不会咬人,妳放心。」他温柔地再次道。
谨悠只是更加抓紧他的衣衫,为了抵抗他的蛮力,脸干脆直接贴在他背上,手也环上他的腰。
「倒是妳再这样挣扎,会让牠脾气更不好,等一下如果牠大发雷霆冲出来,情况就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了。」翟日煦凉凉地说道。他的脑子向来动得比别人快,深谙以言语来达到威胁的目的。
她一听,随即僵在原地。
胆小鬼!翟日煦在心里偷偷笑着。
「来,摸摸牠。」
她只好任他握着手抚过长长的马鬃,滑过牠背上的肌理。
她惊叹手掌下的触觉,感觉如此陌生。
「这就是我送给妳的礼物。」他靠到她耳边低语。
「礼物?一匹马?」不是小牛也非小羊,而是一匹马,活生生的高大马儿,被牠踩过去都会去掉半条命的那种。「为什么送我这种礼物?」
「这没有什么,只是一只宠物。」
「为什么选择马,而不是狗或猫?」
「我不喜欢太麻烦的动物。」暂时帮弟弟照顾猫还在忍受范围内,但对于家中摆满烧杯、试管的他,从没想过养狗或猫来麻烦自己。
习惯抚触马儿后,谨悠放大胆子靠近牠,当牠舔着她的手掌时,她不禁娇笑惊呼。
翟日煦从口袋中掏出一袋东西,掏出几颗方糖放在谨悠手上。「喂牠吧。」
「可是,我要把这个礼物养在哪?我们家没有地方。」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家人解释有人送了她一匹马。
「我有。」
「你有?在哪?」她转过身看他,不明白他的打算。
「妳忘了我们家有座山?」
她想到翟家三兄弟成立了一间公司,不是在热闹的商业中心,而是在郊区的一座山上。
「你要把牠养在公司旁边?」
「不,更高的地方有一片平坦的草地,我打算把牠养在那儿。」如果养在公司附近,要是牠踏坏了花圃,老三会抓狂的。
「啊!」谨悠突然吃痛的惊呼。
翟日煦赶紧上前将她的头发从马嘴下解救出来。
「别靠得太近,牠会嚼起妳的发尾。」他赶紧把她带开些。
「日煦哥,我要牠干嘛?」
「妳这个傻瓜,骑牠啊。」
她当然知道马是用来骑的,可是……
「可是我不会骑马耶。」她之前连真实的马都没看过了,更何况骑牠。
「这就是我把牠送给妳的目的。」
「要我骑马?」光想着要爬上这么高的马背她就忍不住发抖。
「嗯,妳每天窝在家里画画,该常常出来运动才行。」他专注地抚摸栅栏边的骏马,不时拍拍牠,看得出对这匹马儿相当熟悉。
「可是,每次骑马时都要将马儿带到这儿来,好像不太方便喔?」她希望这么说可以让他打消主意。
她很喜欢这个礼物,但没有想过自己坐上去驾驭牠,她可以只将牠当成宠物,定期来喂牠,替牠洗澡就好。
「山上有场地可以练习。」他轻易地打破她的幻想。
「那是什么山?宝山吗?什么都有?」她低低地抱怨。
翟日煦听在耳里,偷偷地笑了。
「来吧,就从今天开始第一堂课,我保证妳很快就会喜欢上驾驭马儿的感觉。」
「什么!」谨悠惊喊一声。
看着翟日煦熟练地替马儿套起缰绳和马鞍,她不由得头皮发麻,惨叫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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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煦哥。」
「嗯?」
「你在国外时都在做些什么?」坐在马背上,谨悠问着身后的翟日煦。
她算是满有天分的,第一天骑马便已经能掌握一些技巧,只是对于高度的恐惧始终放不下。
对于骑马的人而言,恐惧是最大的忌讳,如果不能对马儿怀以信任,马儿也会因为骑者的焦躁而焦躁。
如果不希望第一天骑马便摔断颈子,最好的方法还是共骑。翟日煦这么想着。
「妳不晓得我出国做什么吗?」他有些讶然。
「只知道你是去念书,其余的不晓得。」那时她得不到他的响应,于是只想着逃避,几乎是抗拒得知有关他的消息。
她的答案让翟日煦蹙起眉,心中有些失落。
「我在法国格拉斯的调香学校上课。」
先前待在那儿时不觉得,如今回想起那段日子,生活中仅有实验室和学校,因为忙碌,日子过得满快的,未曾觉得孤单,或许也是因为下意识觉得在台湾有个人儿会偶尔忆起他,让他的心中有所慰藉吧。
不过这会儿看来,这个小女生并没有那么关心他。他为自己轻声叹息。
「在学校里学些什么?」谨悠接着又问。
「锻炼鼻子对香味的灵敏度,记忆各种香味,学会提炼香精、调配香水等等,都是琐碎且繁复的工作,但很有趣。」他笑笑地道。
学习没有「轻松」二字可言,唯有当事人才知晓自己付出的心力有多少。
虽然翟日煦这样回答,但谨悠光是想象就可以猜测这种工作的困难度。
「那么日煦哥的鼻子很灵啰?」
「是啊,微说它叫狗鼻子。」
谨悠听了掩不住笑。
「是为了公司吗?」当初他走得很突然,现在想起来,好像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释。
「妳很聪明。花卉是我们三兄弟的兴趣,成立公司的构想很早就有了,只是当时一切的条件都还不成熟,出国进修是必须做的事。」只是当时正巧有个促使他一退伍便出国的契机。
「格拉斯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在那些日子里,若看见别人成双成对,总会让她想起他,然后想象他所在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生活是不是多彩多姿,让人流连忘返。
「是个不大的小镇,充满各式香味,和古意盎然的房子。」
翟日煦是以一个住在那里六年,早已融入当地生活的人来感受这个地方,而非一般人对格拉斯的印象。
格拉斯是位于法国南部的小镇,知名度当然远远不及许多法国大城市,但它曾有段辉煌的过往,至今仍是香水工业的重镇,有着一座座的香水工厂。
十二世纪时,格拉斯盛产皮革,因为皮的臭味太浓,有人想到在制造皮革的过程中加入香料,后来香料成为格拉斯的特产,也是其香水工业发展的开端。
之后,许多香水厂逐渐具有知名度,也开设培养专业调香人才的课程,如今,全法国的调香师中便有一半出身格拉斯,更别说每年有多少各国的调香师前去此地取经。
「那么长的时间,不会想家吗?如果是我,可能会每天躲在棉被里哭。」她低喃着道。
翟日煦听了大笑。「妳以为大家都跟妳一样啊?念书都来不及了,怎么还有时间想家?」
是吗?她悄悄在心中反问。
以前只能偷偷喜欢他时,总觉得两人距离遥远,怎么也无法触及;如今他就坐在她身后,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胸膛的热度,可是,她恍然有种与他距离仍在的错觉。
她在他心中究竟占有多大的分量呢?她忍不住猜想。
「那平时呢,都做些什么?」谨悠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他的认识还停留在自我猜想的阶段,所以不断的发问,想多了解他。
「待在研究室里做实验。」
「那不太像你。」
「喔?妳想象中的我应该是什么样子?」他好奇了。
谨悠没发现自己在无意间透露出对他的在意,心思缜密的翟日煦马上察觉这一点,他心里的空虚好像在瞬间找着了东西填满。
他脸上扬起惬意的笑。
「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不太像这么闷的人。」在她的想象中,他的生活应该是有多灿烂便多灿烂。
事实上,她从前也没见他过得如她所想的那般糜烂,理应不该如此猜想他的为人,但在女人纤细的心中,所有的想象都能无限扩大。
「妳多想了。」他又举起手指轻轻敲她的头。「那个只是个偏僻的小镇,没什么娱乐活动,顶多偶尔和几个好同学小酌一番,我的生活比妳想的要无趣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