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一直处于弱势的琉璃被他抨击得提不出反驳的理由。
“妳当然不知道,毕竟妳以为这是免费的旅游。而我所要应付的是全英国人民各式各样的批评。”
即使对方话说得难听,她仍微笑以对,“对不起,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她是真心的。“很抱歉为你带来这么多麻烦,有什么我可以补偿的吗?我愿意做任何事,包括打扫、煮饭、洗衣服。此外我是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琉璃说得很诚恳,赴汤蹈火的表情反倒让伯恩主仆两人做不出反应。
只可惜她所能做的全部都有专人处理,伯恩很怀疑,这女孩子天生就喜欢说对不起吗?从他们一见面开始,她三句不脱这三字,“抱歉”、 “对不起”变成口头禅、护身符,那模样彷佛自己是十恶不赦的恶魔,专门欺负纯真小女孩。
任谁都瞧得出来,她是他那不负责任的父亲所派来的代罪羔羊,诱拐人家母亲、牺牲她无知的女儿,也只有那个老狐狸才干得出。
偏偏她该死的认命,逆来顺受的接纳他的怒骂,丝毫没有怨言,末了还希望他能驱策她做牛马。
这家伙假如不是傻瓜,就是心机深沉。以他在商场征战多年,什么样的角色他都探得出来,而她毫无疑问是属于前者。
“把我当仆人用吧,没关系。”她一厢情愿的牺牲奉献,还督促别人奴役她。
平时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的威廉也被她的热忱给吓得变脸。
伯恩蹙眉的望着她,“威廉,带琉璃小姐去客房休息一下,等会儿将她介绍给大家认识。”他冷淡的下命令。
“可是,我--”琉璃还有话未说。
“长途跋涉妳也累了,等休息过后再说吧。”
见着伯恩起身大步离去,琉璃惆怅的低下头。威廉则不由分说的唤来仆人,帮她提拿行李,领着她往回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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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琉璃都无法平息自己怦怦直跳的心。
天啊!她到了什么样的世界?!环顾这充满维多利亚式华丽装潢的古典房间,丝织窗帘、绒布地毯、晒得蓬松温暖的棉被、四根花雕木柱的舒适大床,这一切真像是美丽的梦幻,真实却有些虚无缥缈。
想起方才在厅堂前发生的事,琉璃忍不住呈大字形的往后倒向那张大床,自顾自的喃喃:“人家讨厌妳呢,根本不欢迎外人介入他们的家族。”妈妈到底知不知道情况,晓得她将嫁入什么样的家庭吗?
琉璃想了许多,终于体力不支地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威廉来敲她的房门,领着她到饭厅和伯恩一同晚餐。
再次见面,威廉已换上简单的白色丝质衬衫、黑色裤子,即使是普通打扮,身上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依旧掩饰不了。他刚毅的脸上扯着慵懒的微笑,像是休憩时的黑豹,充满不可忽视的力量。
铺白色布巾的长形饭桌把他们两人的距离拉得遥远,这样的安排让琉璃可以喘口气,不必和咄咄逼人的伯恩太接近,心生压力。
伯恩早先一步的坐在上位,而她则坐在桌子的另一方,谨慎小心的摊开那浆烫过的白餐巾,严谨的端坐。
上开胃菜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开口,偌大的餐室只偶尔传出琉璃因拿不稳餐具而不小心碰撞到瓷盘的清脆声响。那声音在安静的饭厅内显得惊心动魄。
“食物还合妳的口味吗?”低沉浑厚的嗓音彷佛从海底深处傅来,冰冰冷冷,
琉璃如临大敌,不自觉的握紧刀叉,方才她死盯着桌上的长形蜡烛,埋头苦吃,压根吃不出味道。
“很……好,很好吃。”她心虚的回答。
“和我独处,令妳紧张?”伯恩双手支住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张快垂碰到桌面的小睑。
“不……不会啊,我很高兴认识你。”人的潜意识是非常奇怪的,虽然他们之间相识不到二十四小时,但是内心里,她已经自动把他归类为不可接近的物种,像是天敌。
一顿晚餐下来说不到三句话,连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的人,声称很高兴认识他,这种谎话,三岁小孩都可分辨真假。
在商场上,他算是满和善的老板,对敌手也十分仁慈,绝不赶尽杀绝,因此从没有人一看到他就一副快昏厥的模样。
“说谎。”他冷静的戳破她的谎言。
话一出口,剎那间,温暖的空气结冻了,琉璃甚至听到冰块碎裂的声音。她的确不是说谎高手,之前的违心之论让她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偏偏伯恩又直言揭露,再也编造不出第二个谎言的琉璃只能涨红脸孔,漆黑的大眼珠不自觉地浮上一层泪光。
“尴尬”两个字仍不足以解释她此时此刻的处境,她只想夺门而出,永远不再出现。但是又随即想到逃走是很不智的举动,坐立难安之际,她以狼狈的表情面对前方的利眼。
在琉璃无所适从时,伯恩倒是十分优闲的观赏她的挣扎,瞧她那小脸苍白、做不出反应的模样,他觉得很有趣。像是儿时恶作剧的衍生,更像是把脆弱的小动物把玩在手中凌虐的感觉。
长久以来欧美民族在东方人面前或多或少都存在些优越感,保守不开化、含蓄、不科学、顽固,一直是伯恩对东方人的观念。他承认自己反对父亲的二次婚姻,新娘是东方小国出身占绝大部分原因。倘若今天父亲选择的是名门贵妇,他欢迎她所附带的商业价值,但是事实上,父亲的抉择却有可能让他们家族蒙羞。
沉重的气氛环绕在他们之间,琉璃沉吟了好久,才提起勇气开口,“对不起。”她承认他的质疑。
本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伯恩闲适的笑道:“没关系,妳毋需委屈自己喜欢一个人,现在是非常民主的社会,妳有权利表达自己的心声,包括反对某件事。”他慢条斯理的拿起白餐巾擦拭嘴角。
琉璃不解的抬头肴他,不太了解他话中的意思。
“在妳知道所有的情况后,妳还能赞成这桩婚事吗?”他坏坏的微笑,似有阴谋在心中酝酿。
“我尊重母亲的意见。”她据实以告。
“尊重并不代表赞成,是不是?”不等琉璃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下去,“我相信短短的半天时间,妳应该看得出我们的生活习惯差距之大,不论是思想观念或是身家背景,我们都无一处相同。我无意贬低令堂,但是我相信她绝对不适合我们家族。恋爱使人冲昏头,是不?即使他们经过人生历练,依旧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你……的意思是?”她吞吐的问。
“旁观者清,我们有责任在他们尚未铸成大错之前阻止。妳对令堂的影响力有多深?”
琉璃迟疑了半晌,难过的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答案让伯恩脑袋飞快的运转,他高深莫测的微笑,“跟我合作吧。”
“合作什么?”直到此刻,她仍旧迷糊。
“破坏他们。”他清晰的说出计画。
破坏母亲的姻缘,在她辛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依赖的男人之时?琉璃想也不想的拒绝,“不,我不能这么做。”
她的答案显然惹怒了伯恩,他当下阴沉的注视她许久,拋下一个恶劣的恐吓,“妳放心让妳最亲爱的母亲住进一个不数迎她的家吗?”
为着母亲的将来,她厚脸皮的问道:“那要怎么样你才肯接受我母亲呢?”
“很难。”言简意赅。
“那总……有办法的嘛,是不是?”她企图挽救母亲的地位。
伯恩沉默的注视地,深蓝色的眼眸充满兴味,“看样子妳是不听我的忠告了。”他陷入沉思之中,大手轻抚着下巴。“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妳别冀望太多,基本上,根本不会有婚礼。”
闻言,压低的小脑袋奋然抬起,“为什么?妈妈一直很想有个婚礼,你没听到她在电话中兴奋的语气,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快乐过,她一直都很努力……”一想到母亲的婚姻困难重重,得不到幸福,她都快哭出来。
伯恩敛眉凝视她泫然欲泣的脸庞,“这是妳自己选择的。不讳言的告诉妳,我准备起程去寻找他们。给妳一个机会,趁这段时间好好的考虑我的提议,增强自己的能力。跟我谈条件,妳太嫩了。”他言尽于此,丢下白色的餐巾后,兀自傲慢地离去。
琉璃迷糊的走回房间,一掩上门就扑倒在柔软的床上,哭得十分伤心。
她为母亲的未来感到不安;没想到里欧的背景这么特殊,扛着如此显赫的家世,母亲瘦弱的肩膀不知撑不撑得住,尤其面临夫家家人的反对,母亲势单力薄,怕是会被伤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