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艾琳的一股怒气,只在心中停留了数秒钟,定神过后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你又没什么好怕的,我干嘛躲你?”陈艾琳欣然笑说。
“那最好。”聂云祥拉开车门,说:“上车!”
“干什么?”陈艾琳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脸上同时有几分诧异。
“你说过不怕我的,那就请你上车,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聂云祥的坦率,最令 陈艾琳激赏。
但面对聂云祥这种强迫式的霸道邀请,她实在感到啼笑皆非。
“这里禁止停车,你该不会希望我被开罚单吧?!”
“天啊!”陈艾琳还是上了车。
她之所以接受邀请,不只是因为屈服于聂云祥不死心的纠缠;更重要的是,她可不 想让马家骆撞见,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这几天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失踪了。”
“出差,半个小时前才刚赶回台北。”聂云祥迎上笑脸,凝望著陈艾琳,问:“你 想我吗?”
陈艾琳抿嘴忍笑,嘴里含糊咕哝:“是有人想你,但那可不是我!”
“你说什么?”
“快开车吧!”
聂云祥愣了愣,也没再追问,便将车子开进车阵中。
车子离开了台北市区后,聂云祥即一路朝淡水方向驶去,这不免教陈艾琳有些惊慌 不安,原以为聂云祥会在市区内找一家高级餐厅请她吃个饭而已。
“喂!你打算带我去哪?聂氏企业的少东。”陈艾琳不安地询问,而最后的称谓, 只不过是要明白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分。
“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会喜欢。”聂云祥顿了半晌,侧过脸问:“你和我老爸 谈得还愉快吗?”
陈艾琳讶然地笑了出来,气氛在一切尽在不言中沉默了下来;她相信聂云祥一定对 他父亲说了些什么,而聂父也一定会将与她谈话的内容告诉儿子,所以也就没什么好惊 讶的了。
既然聂父已经知道她和马家骆的事,那这家伙应该不会不知道!陈艾琳如此揣测。
车子离开淡水,即朝三芝方向直奔,陈艾琳心头虽疑惑,却不再有惶惶不安的心情 ;也不知哪来的信任感,她就是相信聂云祥绝对不是宵小之辈。
上了滨海公路后,飒飒的海风吹散了陈艾琳贴在背后的长发;那驭风飘逸的感觉, 让聂云祥几度陶醉忘我。
约莫五分钟的车程,聂云祥在滨海小公园边停了下来。
“你怎么会想带我来这里?”陈艾琳诧异万分,除了陆苹外,没有人知道她喜欢来 这个地方,就连马家骆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除了陆苹以外,你认为还有谁?”聂云祥爽朗笑说:“她说你喜欢看海,所以就 带你来了。”
这个女人简直被爱情给冲昏头了,竟然连朋友都出卖了,她到底还有什么没告诉这 家伙的?陈艾琳气不过,心里暗暗嘀咕咒骂著。
“你不下车吹吹海风,看看海吗?”见陈艾琳似乎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聂云祥疑惑 地问。
陈艾琳无奈,只好怀著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跨下车子,舒坦地顶著迎面灌来的海 风,朝海岸方向走了几步。
凉飕飕的海风,刺骨地钻进她的心窝,袭来的寒意,使得她不得不双手抱胸,微微 瑟缩起身子;不过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倾听那海涛拍岸的声音,这股寒意反倒能 让她的脑子更加清醒,更能理智地看清所有模糊、难以抉择的事情。
聂云祥温柔地脱下外套,披在陈艾琳的身上。
“谢谢!”陈艾琳没有拒绝,反而感激地道谢。
仿佛所有的言语都成了多余,聂云祥静默无语地陪在陈艾琳身旁,凝望著海面上忽 隐忽现的渔火,享受著在海涛巨声中宁静的浪漫。聂云祥也在此刻惊讶的发现,这是属 于一种心灵上的宁静,是一种别有一番滋味的宁静。
陈艾琳大概就是喜欢这种宁静,才喜欢海的吧!聂云祥暗自思忖。
“聂云祥……”陈艾琳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才鼓足了勇气说:“听陆苹说,你 打算追求我?”
聂云祥感到意外,心想,以陈艾琳的个性,对这种事应该不会问得那么直接;而且 见她冷静得全无羞涩之态,更令他不安。
“不是打算,而是毅然的决定。”聂云祥固执得像一道推不倒的墙。
他那坚毅的神情,教陈艾琳心悸!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陈艾琳沉重地说。
“值得的。”聂云祥依然固执,说:“从信件中,你让我认识你,让我走进你的内 心世界;你给了我很多梦,我就是为了圆这个梦才回来的。”
聂云祥这番至深的痴情,教陈艾琳心疼、痛苦、挣扎,她不想伤害这个痴情男子, 但又不知该怎么婉转对他说,她并不是他心底的梦。
“我知道你现在跟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在一起。”聂云祥凝重地说:“虽然我不知道 他在你心中占有多大的分量,但是我有把握,甚至可以肯定,我绝不会输给那个男人。 ”
没错,论各方条件,聂云祥绝对远胜过马家骆,但是在陈艾琳的爱情理念里,绝非 是以条件来衡量爱情的;而错就错在聂云祥还没出现之前,马家骆早已掠夺了她所有的 爱。
“云祥,我相信如果我们以朋友来建立我们的关系,一定会很谈得来。”
陈艾琳试图让聂云祥明白,他们俩之间不可能有爱。
“朋友这两个字在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聂云祥有点失望,但仍毅然不 悔地说:“不管对谁,我的爱是没有退路的,就算是走到危崖,也会往下跳。”
陈艾琳心头阵阵绞痛,每个字像是聂云祥泣血的呐喊与抗议,却又似染血的飞箭, 直朝陈艾琳心窝深处猛刺,逼得她无处躲藏。
天啊!这场爱情游戏你不该迟到的,如果你不迟到的话,这份爱就不会属于马家骆 的。陈艾琳如今只能怨叹苍天的捉弄。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输给他?”聂云祥企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却仍克制不了内心 的抗议呐喊著。
“不为什么……”陈艾琳没办法给他理由,只能给他答案。“大晚了,我已经决定 嫁给他了。”
海岸掀起丈高巨浪,激打在岩岸上的撞击声震耳欲聋,聂云祥一颗心也跟著被震得 粉碎。
“你知不知道,我认识你并不只有短短的这两个礼拜。”聂云祥极度懊恼与沮丧。 “没想到我大老远从美国回来,只是等著你告诉我说你要结婚—你竟然一点机会也没有 给我,我甘心吗?”
也不过只是一年多的通信时间,以及几次的谋面,竟能引起聂云祥如此激动的反应 ,实在令陈艾琳有些惊讶,她认为他的爱未免过于激进。
难道“爱”真的可以凭借书信的飞通建立起来吗?她并不这么认为,她认为男女应 该是由朝夕相处,升华到两心相悦;然后朝夕思慕,彼此用心灌溉,爱苗才有机会萌芽 的。就像她和马家骆那般,至少这样才有资格称做相爱。
“大卫,我很抱歉。”陈艾琳以大卫称呼他,无非是想让他明白他们两人之间的关 系;突然她的脑海掠过了陆苹,她说:“其实—有个人现在正在偷偷的喜欢你。”
聂云祥用著疑惑的眼神凝视著陈艾琳,他心中虽有意外,却早已有谱,而且可以肯 定的,他的答案绝对与陈艾琳的答案相同。
见聂云祥不开口,陈艾琳直截了当便说:“其实论个性,你和陆苹是很相衬的,你 们同样开朗活泼,而且……”
“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她,更不想你扮演媒人的角色。”聂云祥抱怨叫嚷。
陆苹当然没有什么不好,尤其去过她家之后,他甚至还怀疑陆苹要比陈艾琳更懂得 做一个女人;但是顽固的他,却必须去坚持自己这趟回国的目的。
“大卫,从一开始……”
陈艾琳满腹歉疚,企图想解释什么,却让聂云祥怨慰地截话。
“从一开始,你就只当我是散心解闷的笔友,所以当你知道我是大卫时,还是不愿 告诉我,你就是珍妮佛。”聂云祥像痴傻般苦笑著说:“我很笨是不是?我早想到你不 可能那么快就接受我的感情,但是我以为我只要努力,应该……哎!只是我怎么也没想 到,都还没参加比赛,就已经知道夺标者是谁了,你说这是不是很好笑?”
“大卫,你不要这样。”陈艾琳心疼得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哭了!”聂云祥有股惊喜,他掏出了手巾拭去垂挂在陈艾琳眼角的泪水,感动 柔情地说:“我知道你现在的泪水是为我而流的……够了,我满足了!”
陈艾琳又是一阵心悸!她静静地让聂云祥用那无尽的柔情为她拭泪。现在她的心里 ,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推拉著她,不顾一切想投入他的怀里狠狠痛哭一场;但同时,也有 股强烈的理智在陪著她战斗,陪著她拒绝温柔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