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若绫静静等着,心下已有了决定。
「姥姥!」
随着一声叫唤,一个身影扑入她张开的双臂中。「这么久都没见个人影来请安,你心底还有我这个姥姥存在吗?」应若绫笑骂道。
「我这不是来了吗?」映然自应若绫怀中抬起一张如花笑靥,对她最挚爱的亲人嫣然笑道。
「怕是闯了什么祸,来找姥姥讨救兵了。」
「才不呢!我是专程来向姥姥请安的。」
应若绫细看犹如自己翻版的孙女儿,一双爱笑的猫眼中有遮掩不住的烦忧,「别诓我,你心眼儿里在想些什么,姥姥还会有不知道的吗?」她拍拍映然的粉颊,「说吧!你是又做了什么好事?」
映然笑笑地不说一句话,她离开应若绫的怀抱,慢慢踱到离紫藤花架不远的白杨树底,悠悠荡荡地晃起秋千来。
这庭园的设计跟映蓝小筑是一模一样的,映然当初设计映蓝小筑时,就是以这个庭园为蓝图,不论是种植的花草树木,还是花架吊床,摆放的位置都无丝毫差误,只除了这个秋千之外。
她的童年就是在这个庭园度过,对它自然有一种不同的情感存在。她最爱在这个秋千上晃荡了,许多纷乱的思绪都因此而得到沉淀。
应若绫由不得映然去沉思整理,她啜了一口杯中早已冷掉的奶茶,毫无预警地说出一句,「为情所困?」
映然讶异地一抬眼,嗫嚅了半天才说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应若绫故作惊讶,「我的乖孙女儿不是一向自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吗?现在竟然会说我不知道?」
「姥姥,您就别糗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不依地嘟起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一个义大利男人。」映然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全盘托出,她跟姥姥一向是无话不谈的,她不想为蓝斯破例。
「义大利男人你不是认识很多个吗?那有什么好稀奇的。」应若绫表面上漫不经心,暗地里却是把耳朵竖得老高,就怕听漏了一字一句。义大利男人?应该就是他了。
「这一个不一样,他傲慢无礼、自以为是……」映然一项项数落着蓝斯的不是。
听来这孩子跟伊梵诺也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是遗传了十成十。
「还有,他挑眉的模样讨厌极了。」
应若绫口中的茶差点喷出来。挑眉?伊梵诺把这个要不得的坏习惯也遗传给孙子了?
「偏这人还是我老板的孙子,也就是我未来的顶头上司。」映然忿忿地说道,愈说是愈顺口。
「可是你爱他?」
「我……」映然的数落因这石破天惊的问话突然中断。
应若绫目不转睛地瞅着映然,要她说实话。伊梵诺说得对,命运的丝线是怎么斩也斩不断的,她和伊梵诺、映然和蓝斯,是早就注定好了吧?
「是的,我爱他。」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她无法否认的事实,是她在机场枯坐了四个小时的结论。
应若绫不禁微笑,伊梵诺没骗她。对于映然和蓝斯这两个孩子,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是……」映然还有话说。
「可是什么?他不爱你,不会吧?」应若绫知道这应该不是问题。
「不。」映然摇头,「虽然他没说,可是我知道他也是爱我的。」蓝斯爱她,映然非常确定,不然他也不会不顾自身安危,扑身救她,这也是她好不容易才想通的。
「那还有什么好可是的?你究竟在烦恼什么?」
「这就是我不知道的地方了。」映然低喃,「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能接受另一份感情?」过往的记忆太鲜明、太疼痛,疼得她根本无法思考。
应若绫轻叹,这孩子真的跟她太像了,「丫头,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当迷惘找上你,你要……」
「面对它、打破它。」映然接口道。这是她从小到大的庭训。
「既然知道,那么阿浚背弃你的包袱,你还要背多久?」她帮映然把尘封的记忆翻挖出来。
「我……」
「你真的清楚对阿浚的感情吗?」应若绫一棍子打碎映然的迷思,她以为映然终究会自己想通的,却忘了估上感情蒙蔽心智的能力。
映然一震,哑口无言。
「用心去看,你会找到答案的。」应若绫说完最后一句,便让孙女自己去看清、想通。
映然闭上眼,姥姥的当头棒喝拂开了她心头堆积已久的阴霾,霎时心中一片清明,她竟然让自己的愚蠢禁锢了这么久!
「姥姥,我知道了。」她展开笑靥,方才的忧烦已不复见。
应若绫慈爱地一笑,「那你是不是该给那个爱挑眉的男人一个交代?」
「不急、不急。」映然笑道,「他要思考的时间可能比我还久呢!」要蓝斯承认爱她,那匹狼可得费一番工夫说服自己呢!
「这样肯定?」
「那当然。」她回答得毫不迟疑,「趁他思考的这段时间,不知道姥姥是否愿意收留你这个蠢笨如牛的孙女啊?」
「这个嘛?让我考虑一下……」
「姥姥!」她嗔道。
应若绫忍不住笑开,她捏捏映然小巧的鼻头,「你啊!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把姥姥吃垮了也没关系。」
「嗯。」映然欣喜地点头,扑进应若绫怀里,享受好久不见的天伦之乐。
应若绫轻抚孙女儿的秀发,思绪飘向天际……伊恩!我也算是不负所托了。
第九章
踩着落日的余晖,映然回到了映蓝小筑。再次回到温暖的窝,她的心情与上回离去时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雀跃地享受猫仔仔们的熟烈欢迎,再隔着落地窗,看到后院里沐浴在夕阳里迎风摇曳的秋千,她差点尖叫出声。
哦!蓝斯,她知道这一定是他的杰作,只因她曾说院子里少了一个秋千,想不到那匹孤傲的狼也会做出这么令人窝心的事儿。
唉!谁说他不爱她呢?映然心湖的波涛久久无法平复。怀着满满的感动就要步出后院去乘风一番,呼唤她的门铃声率先响起。
一定是蓝斯,没想到才过了一个礼拜,这家伙的转变有如此之大,现在居然也学会按电铃走大门了。
她漾开盈盈笑靥,却在门呀然开启的那一刹那,倏然凝结。来人不是蓝斯,是一个高大英挺、打扮入时的男人,也是她今生今世最不想见到的人。「阿浚?」
「小黎。」索尔?关也就是关哲浚轻唤道,瞅着眼前这个曾是他最爱的女人。
乍见那张依旧颠倒众生的俊脸,映然脑中顿成空白,却在回神后瞬间明了,「东西不在我这里。」他是格鲁?斯托卡眼前的大红人,会突然来访当然只有这个原因。
关哲浚睑色微微一变,这女人的反应还是快得惊人。他牵强地挤出笑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吗?不是来拿东西,难不成你是回国省亲,来看看我这个被遗弃的女人是否晚景凄凉,沿街乞讨去了?」映然寒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冷讽道。
「小黎!」关哲浚语塞,不敌她的伶牙俐齿。
「很抱歉,没有称了你的心。」映然刺起人来是针针见血,「对不起,关先生,映蓝小筑招待不起您这位贵人,请走吧!」
「小黎。」他尽量放低姿态,「我有重要事情要告诉你。」他相信映然一听到,一定会马上改变态度。
「不送。」关哲浚的话并没有动摇映然送客的决心,她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眼看映然就要推他出门,关哲浚一急,脱口而出,「我是代表格鲁?斯托卡先生来邀你加入斯托卡的。」隐藏在这个来意的背后,当然还有另一个目的。
「邀我加入斯托卡?」映然的态度果然变了,可惜并非是关哲浚预期中的欣喜若狂,而是比方才更加骇人的森冷。
「是啊,是啊!」关哲浚点头如捣蒜,「我们老板很赏识你,又听说你在普拉达并不如意,所以才派我来邀请你加入斯托卡,我们一定会重用你的。」
「这么好?」
「没错。而且我保证,这次米兰大赛之后,斯托卡一定会大胜普拉达,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坐拥财富,名利双收了。」关哲浚以利诱之,热切地诉说美好的远景。他接着含情脉脉地执起映然的手,「小黎,只要你到斯托卡来,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我知道你也还是爱着我的,否则你就不会把我送你的耳环一直戴在身上了。」他看向映然空荡荡的耳际,心中不免一阵失望,那东西真的不在她身上了。
那副耳环是当年他送给映然的定情之物,是他特别去订做的。这世上只有两副,一副在映然这儿,一副在他妻子身上,他就是因为看上了它的独特性,才会把晶片放在妻子阿芙曼的耳环中,当作这次交易的物品,没料到交易当天,这两副相同的耳环竟会同时出现在罗马机场,才会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