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要不是刚好看见下面摇摇晃晃过去,似曾相识的小竹笛,她也不会想起小 时候那件事,也就不会让娘那么好奇了。
等……等一下!小竹笛?
“啊!”马小川猛地叫了一声,立刻站起来。
这一叫,也引起了邻座的注目,大伙儿眼光全朝母女俩这儿看来。
“抱歉、抱歉!没事、没事!”马大娘连忙向四处赔不是,赶紧拉著马小川坐下来 。
“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呀?吓死你老娘了!”她夸张地按住心口。
“娘!你先坐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马小川哪里坐得住?她马上又站起来,脚 步急急忙忙往楼梯口移去。
“嗳——”马大娘来不及拉住女儿衣角,地板已经咚咚咚声响起,女儿已迳自下楼 去啦!
看女儿匆忙的模样,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而且好玩的事发生了!说什么她也得赶 快跟在后头看看才行!
思及此,她也跟著站起来,掏出一小锭碎银摆在桌上,抓起包袱匆匆忙忙下楼去了 。
人呢?马小川踏出客栈大门,融进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她轻巧地让身体在人群中迅速往前移动,不管怎么快,那由腰带垂坠而下的小竹笛依 旧隐隐约约在很远的前方摇晃……害她一直抓不到那人的真切感觉。
蓦地,她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实在有点无稽。
已经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谁还会把那种市集买来的玩意儿一直挂在身上呢?就算看 见了那个人的长相又如何?也不能一口咬定人家就是当年那个少年!又如果是真的也不 能如何,说不定人家早忘记了!又何必去找人家麻烦呢?
想到这种种情况,她慢慢地停下脚步,不打算再往前追了。
幸好她穿的是男装,否则一个姑娘家公然在街上追著一名不相识的男子,是完全不 被礼教认同的。
“怎么不追了?”一只手突地搭上马小川肩头。
“娘?你怎么也跟著出来了?”
“你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匆忙的走掉了,娘哪里还吃得下?”
“啧——我看是好奇心杀死猫吧。”马小川咕哝。
“死丫头!”纸扇朝她头敲一记。“知道还讲,讨厌!怎么,你到底在追谁呀?”
“算了……不想追了,追到也没用……而且,也追不到——”马小川自言自语般说 著。
“那怎么可以!既然决定要追了,就要追到底呀!走走走!”马大娘拉起女儿的手 。
“快告诉我是哪一个死没良心的。娘帮你!”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啦!算了啦!我们回去了啦! ”
“那怎么行?我连个鬼影都还没见到呢!等等!你刚刚说……追不上是吧?嗳!人 那么多,当然追不上,走走走,跟我来!”她拉著马小川往街道旁的小巷里走去。
“娘,我们要去哪里?”
“说你笨还不承认!”指尖点了马小川额头一下。“人那么多,不会挑没人的地方 走啊?你跟娘干那么多年‘侠盗’干假的啊?还不快上去!”马大娘指了指绵延的屋瓦 。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马小川恍然大悟,刚才一急,什么都忘了。
“所以我就说你笨嘛!”
母女两人趁四下无人时,施展轻功跃上了屋顶。
“是——还是娘聪明——女儿对您的崇拜呀,就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呢!”
马小川堆出谄媚的笑脸,才再度萌生了追人的意念。唉,谁教娘比她还急呢?这下 子不追也不行了。
“哼!少给你娘我灌迷汤,你最好在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之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否则……哼哼——后果自行负责啊!”
“知——知道了啦!”马小川挫败地叹口气。
“知道了就快走啊!”
马大娘拉起女儿的手,兴高采烈地追人去了。虽然她完全不晓得要追什么人,不过 ,女儿等一下就会告诉她了不是吗?呵呵——“怎么?看到那个人了吗?”
“没有。娘,我觉得这样更难找了啦!你看——”马小川指著下面。“底下一看全 是黑鸦鸦的人头,怎么看得到谁腰带上挂著什么东西呀?”
“谁叫你看正下方的?你不会把视线再往前或往后看远一点吗?唉,那小子真有那 么重要吗?怎么娘觉得你的脑袋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
“不……不是啦!娘明明知道人家一急,脑袋就会转不过来,还笑人家!”马小川 撒娇似地嘟起了嘴。
“话说回来,在你六岁那一年,我带你去隐尘山拜访隐尘道长之后,就没有他们的 消息了,几年前我经过隐尘山时再上去一瞧,早就人去楼空,变成一片断垣残壁,看起 来好像发生过火灾的样子,也不知道道长跟他那两位徒弟怎么样了?”马大娘回忆起当 时的景象。
“怎么会这样?”马小川惊讶地瞠大眼。“难道他们遇上什么危险了吗?”
“不知道。后来我问了山下的人家,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有天夜里山上的屋子突 然起火烧起来了,等大家从溪里挑了水再爬石梯走到半山腰时,屋子早烧光啦!也不知 道有没有人伤亡。不过,隐尘道长与世无争,而且武学造诣又高,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寻 仇之类的事才对。”
“哦——”马小川应了声,心头一股失望油然而生。也许那个记忆,就到此为止了 。
“小川,你喜欢那个少年呀?不然怎么那么多年了还惦记著?想想日子也过得好快 呀,你都快二十岁了,娘是该给你找个夫家了,不然成天老是跟娘这样东奔西跑,不嫁 人也不是办法……”
“咦,是不是那个?那枝小竹笛还真的有点旧了呢!咦,旁边那个老头好像有点眼 熟……那不是咱们的黑名单上之一——城东那个很‘抠’的首富……‘金宝成银楼’的 老板金宝成吗?”
“拜托!娘!你又扯到哪里去了啦!我只是刚刚吃饭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才忽然想 起小时候还有那么个回忆而已!是你一直拖我来,叫我一定要找到的,什么‘惦记’?
我连那家伙长得是圆是扁都不记得了……嗄!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来著?哪里?在 哪里?”
“喏,不就在那儿吗?在金宝成银楼门口。”马大娘手指往前指了个方向。
看……看见了!
马小川怔怔地看著由那名年轻男子腰带上垂坠而下,果然有些老旧的小竹笛,黄色 的粗线穿过其中一个洞,还在竹笛下方编了个中国结……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男 子的侧面,无法尽览他的长相,只能看到竹笛、看到他身著深蓝滚白边的粗布衣衫,是 一般时下文生打扮,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
但她却跟娘有著同样的疑虑,这样的人,怎么会跟金宝成那种人扯在一起?而且他 还跟著金宝成亦步亦趋,随从的意味十分明显。
“好啦,人也看到了,是不是当年那个欠你一个承诺的小子还不知道,你有什么打 算?总不能这样一直看著人家吧?”
“娘,我记得你刚刚好像说,金宝成银楼也是我们的目标之一……”马小川视线仍 胶著在小竹笛上,似乎在考虑著什么。
“是啊,”马大娘从包袱中掏出一本簿子,找到金宝成的,开始滔滔不绝地宣读罪 状。“金宝成那个死老头,又吝啬又贪小便宜,经常把金银手饰超贱买超贵卖也就算了 ,他还经营地下钱庄,专门放高利贷给穷苦人家,等到人家还不出钱来,他就没收了人 家的田地,还强迫全家人都到他的商行里当长工抵债!好多人就这样替他做牛做马做了 一辈子咧!这个人啊,你娘我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过咱们的名单上还没修理的人太 多,咱们得商量一下,要从哪个先下手才好?”
“娘,不用商量了,这一次,就先从金宝成下手!”
“那有什么问题!对了,女儿呀,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好呢?也该准备一下 了,你想好计划了吗?”马大娘一双眼露出兴奋的光芒,说到劫富济贫这档事儿,她的 精神就全来了!
“明天,就明天。”
翌日,金宝成银楼旁。
“卖身葬夫”
“卖身葬父”
斗大的招牌摆在一对披麻带孝的女人与瘦小的男孩面前,两人低垂著螓首,一时间 也看不清楚两个人的脸,只见两人频频作著拭泪的举动,引起过路人一阵骚动,人群一 下子就围拢了过来。
“各位大爷大婶,求求你们行行好,买下我们母子吧!我们家境贫寒……我相公死 了没钱入殓下葬……”女人号啕大哭,朝大家又跪又叩的,声音听了任谁都会为之鼻酸 。
“谁买了我们母子俩,安葬了我相公……就是我们家的大恩公哪!我们母子俩会永 远感激不尽,愿意一辈子为那个人做牛做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