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兵这些年来,挨过更冷的天候,也饿过更长的时间,才这几日,对夜色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对于他的关心,夜色只是反应冷淡地看他一眼,而后别过脸准备走向前头的山道,但风破晓随即追赶上她并将她给拦下。
「吃点吧,妳定是很久没吃了。」他拿出背在身后的包袱,从包袱里拿出了两颗馒头和一壶装盛得满满的清水。
没伸手接过的夜色,两手环着胸间。
「你有何目的?」大老远的从天宫跑来这行善?这人是被她砍呆了,还是他在暗地里算计些什么?
「没有。」他赶紧否认,诚心诚意地想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她。
然而夜色的眸子里,仍是清楚地写满了质疑,摆明了还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也知道他俩曾是沙场上的敌人,要她取信于他,的确是有点强人所难,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她相信他绝无害意的风破晓,在想了老半天后,微微低垂着头,哑着嗓对她说出真心话。
「我只是不忍心……」
她扬起黛眉,「不忍心?」这男人有没有搞错?
「对……」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些,且双耳微微泛红。
「对一个曾差点杀了你的人?」她不以为然地轻哼,「你也够大方了。」曾被她害得虽没死,但也去掉半条命的他,不但不记前仇,还以德报怨?他的度量也未免太大
任凭她嘲讽的风破晓,执着不改地再将手中的东西递上前,「请妳吃点好吗?就算是几口也好。」
她神色冷漠地问:「不吃呢?」真怪,她饿不饿究竟关他何事?
「我会一直烦着妳。」他老实地告诉她答案。
烦她?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找个清静的地方避雪,而不是多了个烦人的跟班。
一直保持着低首姿势的风破晓,在见着她素白的手指取过他掌心上的馒头与清水后,大喜过望地微扬起头,看她真如他所愿地吃起那些可让她暂且果腹的东西,只是她的吃法一点也不斯文秀雅,反倒像是在赶时间似的,随意地将馒头吞下腹后,再大口地灌着水,这让他的眉心不禁再次因她而深深紧锁。
「我都已吃完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随意吃完就走人的夜色,在他跟上来时,有些不耐地问。
「我……」
「离我远一点。」一点也不想与他有所交集的她,在看好了林间小道的方向后,才准备甩下身后的怪男人时,他冷不防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差点令她在雪地上打跌。
「我喜欢妳!」
余音袅袅,徘徊在林间一时不散,令人听得再清楚不过,遭他成功怔住的夜色,一脸不可思议地回首看向他。
「什么?」
「我喜欢妳……」满面通红的风破晓,一手按着急跳的心口,鼓起全部的勇气再次把话说出口。
「对一个陌生人?」夜色一脸的不置可否,觉得这男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认错人。
当夜色把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有法子说出口的恋慕,就这么扮在身后转身离去时,眼中盛着失望的风破晓缓缓地抬起头。
「谁说妳是陌生人?」他一手握着胸前所挂的坠子喃喃自语,「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认识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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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魂不散。
被大雪困在山中数日,在林间找到打猎小屋避雪的夜色,等雪势稍歇后,即起程离开小屋,想在下一波风雪抵达前赶至迷陀域的城镇里,可令她感到心烦的是,那个这几日来一直跟在她附近的风破晓,这回并没再躲躲藏藏,而是在她一上路时立即出现在她的身后。
「你究竟想跟到何时?」感到烦不胜烦的她,没好气地回首问着那个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的风破晓。
「我……」
「请你直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打发你?」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的夜色,亮出了武人的风格,打算对这件小事速战速决。
「能不能别打发我?」双眼饱含期待的他,一点也不受她的冷脸所影响,也没因此而被她吓跑。
她撇着嘴角,「杀了你行吗?」
他摇摇头,「也不好。」用不着这么极端吧?
「跟着我想做什么?」眼看不打发他,她是甭想图个清静了,夜色抚了抚额际的发,决定先解决这个现下她一看到就觉得心烦的男人。
「不做什么,只是想跟着妳……」他沙哑的低语。
「我能不能不要被你缠着?」她朝天翻了个白眼,深感厌烦地吐了口气。
「不行。」虽然目光总是在望向她后就赶紧撇开,不敢直视她那会令他脸红心跳的眼眸,但个性固执的风破晓对于自己所下的坚持,依旧无半分动摇。
大步走至他面前的夜色,以手中的刀柄抬起他的下巴,对着他的黑眸下令。
「去看大夫。」
「什么?」他先是愣了愣,在发现她是在关心他后,他有些欣喜地向她解释,「啊,妳是说我的伤?不、不要紧的,它已经好多了。」
夜色冷声打断他的自作多情,「谁管你的伤?我说的是你的眼。」
「我的眼?」他摸摸自己的双眼,「它没事啊。」除了她那一刀划过他右眼上方,险些害他失明并留下一道长疤的刀伤外,他的视力在天宫还可算是一等一的。
她两手环着胸,「有事,因你的眼光有问题。」
「有吗?」他微皱着俊眉。
「有。」喜欢她这个曾差点杀死他的人、只曾在战场上见过一面的人,他的眼睛没问题才有鬼。
面色微绯的风破晓,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黑眸。
「关于我曾说过的话,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夜色才懒得理会他在害羞些什么,已经受够他的她,不惜向这个类似跟踪狂的男人撂下话,「别说我没提醒你,再跟着我,下回我定会送你去见阎王。」想挑战她的耐心前,也不先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
在她转身欲走时,令她感到皱眉的男音又在她身旁响起。
「妳要上哪去?」
「与你无关。」莫名其妙,她爱上哪开他何事?
他却再认真不过地向她表示,「有关。」
她到底走了什么霉运,才会招惹上这么难缠的男人?
很少在一日之内,皱过这么多次眉头的夜色,这辈子,头一回觉得除了石中玉那个长舌的男人外,天底下竟也有她打发不了的男人。
「那个……」
话都还没说完的风破晓,下一刻便飞快地往旁一闪,因为说到做到的夜色真的一掌不客气地朝他轰过来了,看了身旁代他挨了一掌后,即拦腰折断的大树一会,相当庆幸自己身手敏捷的风破晓,一手安慰地拍抚着胸膛,然后不死心地再跟上她疾走的步伐,不屈不挠地在她身后问。
「不知……是否有荣幸可邀妳到织女城作客几日?」
听了他的话,夜色更是有种想掐死这男人的冲动。
她难以置信地转身瞪着冥顽不灵的他,「在我已经很想杀了你时,你还想邀我到你家作客?」他究竟是天生少了根筋,还是蠢得无可救药?对于她的拒绝与命令,向来无人敢向她说个不字,或是继续挑战她的耐性,偏偏这个类似石头脑做的男人,就是怎么也学不会看人脸色!
他摆出一脸诚恳的模样,「可以请妳赏个光吗?」
这男人是驴啊?
横竖都说不通就算了,别人说的话也都有听全没进!头一回面对脸皮这么厚,又不怕死的这款男人,她不禁开始怀念那个也同样烦人,可在她面前却很懂得什么叫识相的孔雀了。
她扳扳两掌,「你是想死还是欠揍?」
「我只是想请妳到寒舍见个人。」他慢吞吞地摇首,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见谁?」她火大地吐了口气,一手抚着额。
「令堂。」
两眼蓦然瞪大的夜色,动作极为缓慢地放下手,思绪在转瞬间遭他的这两字给抽空。
「你说……什么?」她不确定地问。
「我知道妳是半个神子,也知道关于妳的一切——」
他话都还没说完,已拔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夜色,用力将他压在树干上,目光森冷地向他警告。
「住口。」
「她很想见妳一面。」风破晓柔和的目光直视她的眼底,恳切地对她说出一个已等待了她二十多年的女人的心愿。
脑中一片混乱的夜色,颤动的眼眸,几乎无法迎上此刻他在她眼中看来,简直就像是同情的目光。
「你与她是何关系?」帝国里几乎无人知道这事,为何这男人会知道她的底细?
「她是我的奶娘,是她一手将我带大的。」他款款解释,并不疾不徐地挪开她架在他颈间的刀。「去见见她好吗?」他来见她,不只是为他自己,更是为了那个对他恩重如山的女人。
使劲轰出的一掌,在风破晓紧急偏过头时,在树身上留下了深深的五指印,没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的风破晓,在发觉这回她是真心想杀了他时,忙不迭地跃至一旁抽出佩剑,扬剑抵挡住她朝他砍下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