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一声邪佞的嘲讽从她身后传来。甜芸僵直地回头,胆怯地望着季腾远有点得意、有点轻蔑的目光;她一刻也不敢停留,逃出他的房间,匆匆奔下楼,很想追上妈妈。
她拚命地跑到大门口,挤开那群送行的仆人,却只看到季家的豪华大车正好驶离,她对着渐行渐远的车子一直挥手、一直挥手,在心底无助地呼喊着妈妈,眼眶红了。
「小小姐,先生和夫人走远了,快进屋里来吧!」管家婆婆温和地说。
甜芸在半空中挥个不停的手终于颓然垂下,但她很努力地不让眼泪滴下来。
「来,婆婆做一个好吃的蒸糕给妳,好不好?」管家婆婆牵着她的手,仆人们也把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
甜芸这才发现在这陌生的屋里,原来还有许多和气的人,她并不孤单。
她柔顺地随着管家婆婆进屋,到餐厅里享受美味的点心。
「把这份点心送到房里给小远少爷。」管家婆婆命令一名女仆。
女仆正要端起托盘时,甜芸忽然说:「让我送。」她口里嚼着香甜的蒸糕,嘴上还糊着一圈奶油,话一说出她自己也讶异了,她干么这么自告奋勇,抢着去当敢死队?
可是,她潜意识里却想这么做。
自从她知道自己将有个新哥哥后,虽然无法适应,却完全没有和他敌对的意思,也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他恨着她!
老师常说人们要学习互信互谅,送点心给他,也许可以让他知道她的心意。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跟他建立友谊她也不会少块肉,只是……难道不怕他的铁沙掌了吗?
甜芸努力地思量着,决定原谅他的粗鲁。她把最后一口糕吃完,忘了拭去小嘴上的奶油,就端着托盘准备当勇士去了。
但她发现她这个勇士愈走近他的房间,脚步愈像个颓废的老兵,到达他房门口时,她已经变成一个站岗的卫兵,没敢再往前跨一步了。
想的总是比做的容易,她一点也不敢逾越雷池,只敢偷偷在门边探头探脑。
「妳躲在那里做什么?」季腾远灵活地转着手中的笔,冷冷地睨着门边的小影子。
被发现了!
「我替你送点心来。」甜芸怯怯地站到他的视线范围内,却听见一阵细微的碟盘震动声,原来是她端着托盘的两手在发颤。
她喘息地走向他,双手抖得更厉害,直到把托盘放在他的书桌旁。
忽然桌案被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她吓得魂飞魄散,以为他又发作,没想到他竟然大笑起来。
「妳!」他指着她笑岔了气。
幼稚!甜芸在心底低啐:「是什么那么好笑?」
「妳的嘴……」
一定是她的嘴笑得太可爱了!她心想,用力地微笑,充分地释出善意。
「妳怎么这么没教养,妳不知道吃过东西要擦嘴巴吗?」这话和甩了她一个耳光一样痛!
甜芸怔愣了几秒,然后急急用衣袖往嘴上一抹,果真白花花的奶油全糊在衣袖上。
「妳真是的。」季腾远嫌恶地摇头,狠心地嘲笑,好似她是路边骯脏的小狗。
「人有失足,马有乱蹄,忘了擦嘴又怎样?」甜芸不以为意地说。
季腾远冷睨她,这小女生总是有说不完的风凉话,莫非她还不知道惹恼他是相当危险的吗?
「为什么是妳端上来?仆人呢?」他想知道。
甜芸暗暗地吸口气,诚恳地说:「我自愿来的。」
安的是什么心?说不定蒸糕里暗藏着她恶劣的口水!他十分怀疑。
「如果我们要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就得和平相处。」甜芸表明心意。
「我说过不会当妳是妹妹。」季腾远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妹妹充满排斥,望着她憨笑的脸,更是感到相当困扰。
「不当妹妹也可以当朋友啊!」甜芸说得轻松,心情却像在老虎嘴上拔毛的小老鼠那样战战兢兢,而他投来的深奥眼色又教她更加手足无措。
而季腾远只有一个答案,就是绝不可能;他不接受入侵者当朋友,更不接受一个年纪比他小的女生当他的朋友。但既然她这么「好意」地向他展示忠诚,那么……「妳可以当我专属的小仆人。」这是他恶意的捉弄,没想到她竟然点头同意
「好啊、好啊!」甜芸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只在意两人的关系可以改善,没想过他的动机。
季腾远讪笑,估量着这小鬼头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去拿拖把,把我的房间清干净。」他刁难她。
「是。」甜芸却一颗心都发热了,得到新哥哥的友谊,教她雀跃不已,她赶紧到楼下向管家婆婆要拖把去了。
季腾远看着她活蹦乱跳的小身影,心底有一丝罪恶感,但强大的报复心随即将之掩盖。他告诉自己,对付一个讨厌的小鬼,这么做并不为过,他要她滚蛋,滚得愈远愈好。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手上多了一只水桶,肩上扛着一支拖把。
「哪里可以提水呢?」甜芸精神抖擞地问。
季腾远无言地以下巴指挥她,见她进了他的浴室里提了水,很快地拿着沾湿的拖把出来,开始有模有样地为他拖地。
他望着她勤快的小身影,心底除了纳闷还挺矛盾,她为什么要傻得照他的话做,难道她不知道他只是在为难她?
无言地看着她努力拖地,一会儿又踅进浴室去洗拖把,来来回回忙个不停,忽地,她在湿滑的地板上滑了一跌。
「哎呦!」她惨叫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望向他,小脸挤出微笑。「没事,没事。」很快地自己爬起来,不当一回事地继续拖地。
季腾远的心口同一时间惊颤了下,他的心竟莫名地被她的乐观开朗给刺痛了!
他不知她是否真的没跌疼,但他的良知却狠狠地跌疼了!他别开眼,盯着桌上的书,刻意转移注意力不想去看她,压抑下心头难受的感觉。
「哥哥,我拖好地了,还有什么我可以做的?」甜芸清洗好拖把放到门外,又回到他的身边。
季腾远的目光随着「哥哥」这两个字猛然飙向她,对上她亮莹莹的双眼、红扑扑的双颊;他很想叫她快点滚,却有某种古怪的力量牵制着他,令他说不出口,心底有份不耐烦,却也有着无奈。
「我不是妳的哥哥,我是妳的主子。」讨厌的小鬼!他淡漠地说,只想撕裂她的妄想。
甜芸不知道他话里的涵义,还喊他:「主子哥哥。」
季腾远立起身严正地纠正她。「我不喜欢当妳哥哥,妳也只配当我的女仆,听令于我。」
甜芸被他含怒的脸孔震慑住,她扁着嘴,很想放声大哭,但她拚命地吸气,强忍住眼泪,无辜地问他:「这样的话,那……那……你是不是就不会把蟑螂、老鼠放到我的床上了?」
季腾远一怔,原来这才是她所在意的,他盯着她红红的眼眶和期盼的眼神,心情莫名烦躁。他若有那些闲工夫去找蟑螂、老鼠,不如全力应付明天的许多考试,他忿然坐回椅子上。「妳少无聊了。」
「好……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喔!」甜芸吸了吸鼻子,缓和下情绪,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这结果。
季腾远没有应声,埋首于桌案,不再理她,可是她却仍站在他桌旁。
真烦!「妳还站那里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我等你把蒸糕吃了,好把盘子收回去啊!」
「妳还真是个尽职的女仆。」他挖苦她,但他真弄不清楚她是有听没有懂,还是装傻,竟然无所谓地对他笑。
她这么乐于当他的女仆,那他会想办法整她的。他下令:「妳把这些吃了。」
「你不吃吗?」甜芸惊讶。
「这是命令。」谁知道她在餐点里动了什么手脚。
甜芸对这个命令感到疑惑,他竟不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但她实在嘴馋,端起碟子,一口气把糕点吃完,奶茶也喝完,没留心「主子」一直纳闷地瞪着她瞧;而这回她可没忘了要擦嘴巴。「好好吃呢,你不吃真可惜。」
「妳可以走了。」季腾远别开头说。
「是,主人。」甜芸回答得挺有精神的,端着托盘离去。
季腾远瞧她轻快的身影,内心有说不出的矛盾,食物应该是没问题的,但他一点也不相信她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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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
甜芸背着自己的书包,右手提着水壶和便当袋,左手提着季腾远沉重的书包,笑嘻嘻地率先下楼。
季腾远两手空空,悠闲地走在后头,看着她走起路来颇为吃力的背影,发觉自己真的很残忍,他那个书包至少七公斤,加上她自己的,少说十来公斤,他却把这么沉重的负荷加诸在她瘦小的身上。
「少爷、小小姐,早安,司机已在门外候着了。」管家婆婆笑咪咪的立在门口说,察觉了两人之间的不寻常,却只能看在眼底,也没办法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