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情来观莫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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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当然热,她是热晕了吧?!

  一时间,她看不清那张面容,感觉他似乎在笑,两道目光神俊地投在她身上。

  心猛震,像被谁用力地扯动,而脑中激光划过──

  怪呵!她眉心皱折,甩甩头再次瞧去,却觉他的眼……他的眼呵……深刻黝黑、似曾相识,和四年前的月夜下,大明湖畔的那对男性眼神竟如此雷同?!

  「怎么?我头上长角了吗?」关莫语岂知她心中转折,以为她尚未完全清醒。

  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男子,窦来弟唇掀动,不太确定想说些什么,因为脑中好生紊乱。

  「不会真中暑吧?」他眉峰轻皱,大掌已伸来碰触她的额和颊。

  「我没事。」窦来弟拉开他的手,眸子还是瞬也不瞬地紧盯着他,忽地,心型脸容绽出一朵笑,浅浅荡漾,「我刚刚真睡着,还作了一个梦。」

  关莫语收回手,兴然地点点头,「是吗?梦见什么了?」边问,他学她落坐在廊檐下的台阶上。

  「我梦见了和你走的第一趟镳,那一年在济南府大明湖畔,你记不记得?」

  他十指交握,沉吟了会儿,声音持平,「嗯……我还记得托镳的是一位巡抚大人,姓朱。」

  「呵,他的乌纱帽早被摘下啦。你忘了吗?咱们把镳物送达后,当晚朱府便遭偷儿光顾,把御赐的羊脂玉如意给弄丢了,后来这事不知怎地传到皇上耳里,京城下令追查,牵扯甚广,连带把那姓朱的丑事全揭了,最后弄得龙颜大怒,拟了道旨意把他在济南的家产全给抄啦。」心型脸儿搁在膝头,她瞄了他一眼,看见阳光镶在他峻颊上。

  关莫语抿着唇并未说话,神情难解,他常是这个模样,让人摸不着边际。

  算一算,他进四海都已四个年头,自那年与他一块儿押镳,两个人好像被条无形的绳子系住似的,她出外走镳,必定有他随行,而反之亦然。

  刚开始,说是为了助他尽早了解四海的环境和镳局的运作状况,到得后来,两人却被视为一体,成为再自然不过的事。

  但,她还是摸不清他的底。

  可阿爹就欣赏他这一点,说他沉稳有谋、年轻有为,是姑娘家托付终身的好对象,当然,他还是阿爹有酒同欢的好夥伴。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知道是谁偷走那对玉如意。」她眨眼笑着,软软地问:「你想不想知道?」

  闻言,他转过头来,浓密的眼睫微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跟你我扯不上半点干系,知道与否并不重要。」

  「是呀,是不重要。」窦来弟一手支起脸蛋。

  她是个大姑娘了,这四年来身高虽没抽长多少,但眉宇间更添妩媚风情,窦大海常说她是六姊妹里最像娘亲的一个,若换下劲装,改着宫衫,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哪家的金枝玉叶,纤秀得只能抚琴扑蝴蝶。他心里赞叹着。

  撩开颊上的发丝,她清清喉咙又道:「夏日难得凉风,镳局难得清闲,多么难得的午后,唉,我这是在跟你闲聊,又不是谈什么军机大事,作啥儿这般严肃呀。。」

  关莫语轻唔一声,选择聆听,他淡淡地道:「你说吧,是谁偷走那对玉如意?」

  这会儿,窦来弟反倒不回答了,看得一旁的男人浑身不对劲儿,才慢条斯理地启口──

  「若我说……是巫山青龙寨的大头目趁夜取走的,我还和他说了好些话,瞧见江湖传说中的那张黥面,你信是不信?」

  她确实梦见了,记起那黥面男子说的后会有期,而忽忽四年,却未再见。

  关莫语竟是笑出声来,边摇着头。

  「这说不过去,巫山离济南甚是遥远,他青龙寨专干大买卖,怎可能迢迢千里,只为一对玉如意?」

  窦来弟不服气地轻哼,「你不信?」

  「信是如何?不信又能如何?」他扭动颈项舒松关节,微微笑着,「黥面青龙早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些年来,巫山青龙寨听说都由二寨主把持,官府几次围剿都没能成功,这寨主之位迟早要被人夺去。」

  抿着唇静默半晌,窦来弟俏皮地轻皱鼻头,忽地问着──

  「关莫语,你说……他跑哪儿去了?」

  被问话的男子怔了怔,跟着沉默下来,那神态是耐人寻味的。

  一会儿后,他才答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他良心发现,决定金盆洗手;也说不定他被谁杀了,曝尸在某处荒野,任野狗吞食;更说不定他被手下囚禁起来、或者大病不起,才把寨中事务交由他人代管,嗯……最有可能的是他看上了某家的姑娘,像只绵羊般地跟在那姑娘的身旁。」

  她瞅着他,他也瞅着她,微风软绵绵又懒洋洋的。

  她忍不住冲着他笑,静静地开口:「我喜欢你最后的那个假设。」

  唉……关莫语内心不由自主地叹气。

  有时,一些话就这样不经大脑冒了出来,想后悔已来不及,想说些话掩饰,又怕欲盖弥彰,要透露更多。

  蓦然──

  「嘿嘿嘿,猜猜是不是小金宝?」一双润厚掌心从后头「啦」地捂住窦来弟半张脸,笑得怪里怪气的。

  用得着猜吗?

  窦来弟仍是手支香腮,半分不动,懒懒地掀唇,「你不小,都十七岁啦。」唉……

  小金宝收回手,笑嘻嘻地挤到关莫语和窦来弟中间,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咱儿也要听。」

  关莫语静默不语,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庆幸这小姑娘跑出来搅局。

  至于窦来弟,倒瞧不出丝毫异样,她捉弄小金宝惯了,极自然地道──

  「不告诉你。都说是悄悄话了,怎能教你听去?」

  「唔……」亮灿灿的大眼瞄过来扫过去的,涎着嘴脸,让人联想到厨房膝大婶前些日子捡回镳局的小野狗,「喔──别这样嘛!要不……三姊同咱儿说一件事,咱儿也同三姊说一件秘密,惊天动地的那一种,好不好?」

  窦来弟嗤了一声,忍不住捏着她苹果似的阔颊。

  「哈!你这性子,能有什么秘密啊?」一根肠子通到底,和阿爹一个模样。

  「就有就有!欸欸欸……三姊轻一点,会痛耶!呜……」忙着逃离她的「摧残」,小金宝迅捷地「爬」过关莫语,临了,还把他推向窦来弟。「关师傅让你捏,他肉硬,不怕疼。」

  关莫语失笑地摇头,挤在她们姊妹中间有些动弹不得。

  「我不捏他,偏要捏你。」

  窦来弟作势欲抓,却听见小金宝哭诉──

  「呜呜呜……三姊心疼关师傅,都不疼咱儿啦!」

  「臭宝儿,你说什么哪?!」

  窦来弟俏脸泛红,方寸急跳,不禁瞧向身旁的男子,发现后者也正垂首瞧她,两人视线接个正着,均是怔然。

  关莫语率先回神,假咳了咳,他微微一笑,声音力持平静──

  「宝姑娘不是有事要说吗?听说是惊天动地的那一种,在下很有兴趣哩。」

  小金宝呵呵笑开,点头如捣蒜,略带憨气地嚷着──

  「是啊是啊!差些给忘了,呵呵呵……这可是最新消息喔!阿爹和阿男打塞北回来啦,刚刚才进大厅,咱儿听见阿爹跟云姨说,他在塞北那儿应了一桩婚事,要把咱们家三姊嫁到蒙地去。」

  「喔,就是那个蒙族族长齐吾尔嘛,咱们都认识,他来过四海几回,关师傅也见过的,呵呵呵……挺好挺好!四海又要嫁闺女儿啦!咦?三姊,你怎么走啦?咱儿话还没说完咧,走这么快作啥儿啊?喂,三姊──」

  窦来弟没理会她的叫唤,人已往前方大厅跑去。

  「怪啦──」

  小金宝嘟哝几句,眼一抬,又被身边的男人吓了老大一跳──

  「关师傅,你中暑啦?!脸怎么这么白啊?!」

  唉,都怪这天,热得一塌糊涂。

  第五章 观情不语

  四海镳局大厅,窦大海大剌剌地坐在太师椅上,咂了口茶放下盖杯,用衣袖胡乱拭去落腮胡上的茶珠,兴冲冲对着一旁的美妇道──

  「咱儿见齐吾尔这孩子好啊!有胆识、有见地,还能跟咱儿痛饮三百杯,这么好的女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呵呵呵呵……咱儿这回儿到塞北去是想瞧瞧带弟,没想到额外丰收,帮咱们家闺女儿找到如意郎君罗!」

  去年冬,窦家的大姑娘和二姑娘一同出阁,窦二远嫁塞北,今年春末传来已怀身孕的消息,乐得窦大海快要飞上天去。

  云姨心思没他那么乐观,跷着的腿踢了踢,淡淡地道──

  「姊夫可不要乱点鸳鸯谱,说不准,咱们家来弟早有心怡对象;也说不准,齐吾尔心里头有他喜欢的姑娘了。」

  「不会不会,呵呵呵……决计不会啦!」他挥手强调,「咱儿问过齐吾尔,要他当咱们四海窦家的女婿,喝!你没瞧见他的模样,可兴奋的!咱们家来弟和他年纪近些,咱儿看呀──」

  「阿爹。」说人人到,窦来弟揭开后头布廉子,心型脸容微微笑着,就如寻常一般,「我听金宝儿说,阿爹从塞北回来啦,咦?阿男呢?」她慢条斯理地轻问,缓缓踱进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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