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小姐,妳好。」黄怡华伸出纤纤玉手,以最美丽的笑容迎战「情敌」。「新威广告名气很响亮,当到副总不简单喔,长袖善舞的功夫一定很厉害。」
谷薇真不客气地和她用力握手。「好说好说。黄小姐声音甜,人漂亮,靠着开麦拉费司就可以念新闻稿了,我是望尘莫及啦。」
「咦?黄小姐本人好矮!」林馨欣也过来凑热闹。「哎呀!电视上都是坐着报新闻,就算长了水桶腰、萝卜腿,观众也看不到滴!」
魏孟杰神色复杂,正要开口说话,立刻被打断。
「那我不打扰你们开『导生会』了。馨欣,中午了,该去吃饭了。」
谷薇真笑容可掬地道别,挽了林馨欣,依然是落落大方地离去。
走出几步,林馨欣回头瞧了一眼,笑说:「黄大主播的脸垮下来了,天哪!应该介绍她去拉皮……对了,妳刚刚说什么导生会?」
「魏孟杰告诉我,他今天中午跟学生有导生会。」谷薇真僵硬地往前走,不愿再回头,口气也很僵硬,「哼哼,是一对一的导师跟学生约会。」
林馨欣听她的语气,忽然有点愧疚。「薇真,我刚才会不会帮妳帮过头了?万一魏孟杰不爽……」
「他不爽,我呢?」
林馨欣的愧疚感立刻消失,她太了解这位好友的脾气了,那不服输的个性会让接下来旧戏重演:谈判、甩人、分手、找她诉苦、再交新男友……
「不过,我看魏孟杰人还不错,妳要不要跟他好好谈谈?」
「谈个鬼啦!我们去吃日本料理自助餐,给它吃到撑死!」
第八章
诸事不顺!呕!
晚间六点半,谷薇真气冲冲地从总经理室走出来,往桌面摔下档案。
「大姐头?」赖保罗总觉得她这几天脾气很差。
「好了,我们辛苦老半天的案子,老总要我拱手让人,明天我罢工了!」
「大姐头,别生气嘛,那本来就是Cheery的案子,再说她那组的业绩一直做不起来,我们发挥一下同事爱,让他们今年好过一点。」
「你要发挥同事爱,自己去发挥,我这么拚命是干嘛呀……」
电话响起,她抓了起来,大声喊了一声「喂」。
「薇真,妳还在办公室?」那端是魏孟杰。
「嗯。」她坐下来,让自己稍微喘息。
「晚上一起吃饭,我想,有些事该谈一谈。」
「电话里也可以谈。」
「我们不能平心静气,坐下来谈我们的感情问题吗?」
「好,我现在乎心静气听你说。」谷薇真做一个深呼吸,把公事拋到脑后。
「也好,那我就说了。」魏孟杰以他醇厚低沉的声音说道:「导生会的确是一个借口,黄怡华约我吃饭,我们在百货公司门口碰面,她说要先买化妆品,我就陪她进去。」
「所以?」
「所以妳不是我唯一的约会对象。」
「你在暗示我该好好把握你,不该让这么好的男人溜走吗?」
魏孟杰吐了一口气,竟像是叹气。「薇真,妳也知道我老大不小了,和妳交往的目的就是结婚。我欣赏妳的才干和能力,但不希望妳把工作上的强悍带进感情里面。」
「你说得很大男人。」谷薇真开始按手上的钉书机。
「没错,在我的婚姻观里,我只想做一个大男人,拥有一个温柔美丽、完完整整爱我的女人。」
「嗯?」卡、卡、卡……钉书针一根根掉落桌面。
「我想,在未论及婚嫁之前,我们都有自由交往的空间,也许我以为捡到一个美丽的贝壳,但海滩那么大,我相信一定还有更美丽、更适合我掌握的贝壳。」
「我也是持续寻找我的Mr. Right。」
「在很多方面,我不适合妳。」
「哈!」她笑了,眼睛有些湿润。「你为什么不说我不适合你?我根本就不符合你的条件嘛!也好啦,大家早点看清楚,才不会浪费时间。」
「薇真,妳是个聪明的女人,是我们无缘,祝妳找到一个真心爱妳的人。」
「谢谢,大家都是聪明人,也祝你找到温柔美丽的老婆。」
讲完电话,放下话筒,谷薇真继续按钉书机,在桌上散了一堆钉书针。
钉书针应该钉在文件上面,牢牢靠靠地把纸张连结起来,但她和魏孟杰属于不同类型的档案,根本无法钉在一起。
「大姐头,我要下班了。」赖保罗收拾完毕,喊了一声。
谷薇真打开抽屉,又拿出一排钉书针,放进钉书机里,左手撑住下巴,右手仍卡、卡、卡地按钉书机,看扭结的钉书针一根根跳出来。
赖保罗摇摇头。唉!让大姐头去玩吧,看来大姐头又结束一段恋情了……等等!听她的口气,向来甩人的大姐头……好象被甩了?!
呜呜!大姐头失恋了,他明天铁定没好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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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甩了!
谷薇真握紧方向盘,全身紧绷坐在她的小March里面,前面道路一片漆黑,时速表的指针指在九十公里,时间是晚上十点。
这里不是高速公路,而是海风呼啸的淡金公路。不知为什么,从她被办公大楼警卫赶出来后,她只想去吹风,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疯狂大叫,一发动车子,就朝淡水方向过来了。
前方黄灯号志不停地闪烁,她本能地放慢速度,突然惊觉,再往前一点,就是沈昱翔发生车祸的地点。
她缓缓放松油门,时速指针掉到四十公里,她穿过路口,继续前进。
对面来车打着强烈的远光灯,她眼睛微瞇,有了瞬间的模糊。
她心脏一缩,想到沈昱翔发生车祸的片刻,百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他在想什么呢?十九通无解的电话又想跟她说什么呢?
她的车速放慢到二十公里以下,游魂似地在公路上晃呀晃。
终于来到那片曾经属于他们的海滩了。她走下车,却发现前方架起了铁丝网围篱,还立了一块县政府的告示:「禁止入内游泳、钓鱼、戏水,违者罚新台币三千元整。」
哼!她又不游泳、钓鱼、戏水,政府就这么吝啬?连一块小海滩也不给老百姓散步?下次选举,看她在每个候选人脸上盖章,投废票!
她恼得脱下高跟鞋,扔过围篱,拉起裙襬,以脚趾头踩上铁丝,轻易地爬到石柱上面,再转个身,一跃而下。
好痛!是哪个死人在这边堆石头?撞得她脚趾乌青瘀血了。
忍痛往前走一步,嗤嗤声音传来,一股拉力扯住她,回头一看,上衣和裙子各被铁丝倒刺钩住,拉出两条昂贵而美丽的碎布条。
为什么今天没有一件事情顺利?!
她扯开破衣,拎了高跟鞋,一步步走向沙滩,月光照耀大海,闪动粼粼波光,海浪涌来,唱出规律而安详的歌声。她愣愣站着,听海涛,看明月,闻着咸咸的海水味道,眼眶渐渐湿了。
她扔掉高跟鞋,坐倒在地,放声大哭。
谁说她强悍啊?如果眼泪是软弱的象征,那她今晚就软弱到底吧。
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她多么渴想有人能好好疼惜她,工作累了,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心情不好,有个怀抱可以撒娇;哭得眼睛酸痛了,有人会递来一条热毛巾,要她别难过……
一切都是痴心妄想啊!每个男人都当她女强人似地「敬畏」她,面对他们--不管是朋友同事客户或男友,她也得摆出一副聪明而坚强的脸孔。
但曾经,她与那头猎豹也似的男人裸裎相对时,她几乎要赤裸裸地掀开她的心了,却因为他的冷酷,让她重新戴上理智冷静的面具。
此刻,她不想再戴面具了,她只想当个傻呼呼、让人疼怜的小女孩啊!
「薇真?妳是薇真吗?」
「呜……」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望向声音来源。
沈昱翔蹲在她面前,背对月光,黑眸幽深,正忧心忡忡地看她。
「昱翔?你……呜……你怎么在这里?」她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来好久了,我在看月亮。」沈昱翔神情转为慌张,着急地说:「薇真,为什么哭了?妳一直在哭,我的心好痛,会痛耶!」
他眉头紧锁,以手掌摸向自己的心口,又握起拳,僵在胸前不敢稍动。
透过模糊的泪水,她还是不敢置信地凝视他。怎么可能?他的心怎么会为她而痛?以前不会,现在变傻了,更不可能懂得她的心情了。
可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片拥有两人共同回忆的海滩?是心电感应吗?为什么才想到他,他就忽然蹦出来了?
她无法思考那么多了,现在,她只是一个找不到路回家的小女孩。
「昱翔,你抱抱我,好吗?」她呜咽着。
「好。」
才听他一个「好」字,她已经被他紧紧抱入怀里。
好熟悉的怀抱呵!她泪流不止,将脸颊贴住他的胸膛,深深吸闻那久违的男性气味,感觉他双臂收紧的力道,听到他强烈震动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