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个投机取巧的好计画,但是——
“不,我不能这么做。”他要等她回来,他要她开开心心、甘心乐意的做自己的新娘。“你会不高兴的。”
“谁说,我很高兴啊!”
我说的不是现在的你。这句话在方旻轩喉头徘徊了好几圈,终究没出口。
“我想当你的新娘。”卓莉诗看着他,怯低着声音道。
她美目写的似乎都是:娶我吧!娶我吧!
方旻轩暗叹口气,不得不搬出最老掉牙的搪塞之词:“我们还是学生——”父母不同意那半段是可免了,若是他现在走出房间向两家人公布喜讯,换来的既不是“梁祝”也非“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悲剧剧码,而是欢天喜地、张灯结彩外加开香槟放鞭炮。谁不知道那四老想结亲家快想疯了!
“可是还不是有很多学生新郎、新娘?”
“那是因为他们多了不该有的‘责任’。”方旻轩泠不防地将她压倒在书桌旁的单人床上,问:“难道你希望我也在你肚子里放个‘窗子&僵尸复合体’?”
虽然巧颜已被他逗得通红,但卓莉诗倔强的性子可没随失忆暂逝,硬是要挣份面子:“好啊,你来试试看呀!”她作势要松开他的衣服钮扣。
“今天天气冷,我看你安分点吧!”
方旻轩拉起莉诗,糗道:“再说,我可不希望那么早就让你产后身材变型,我会心疼的。”
“是吗?我看你巴不得我变黄脸婆,好出去找漂亮妹妹。”其实他长得相当俊俏称头,又有一颗温暖包容的心,若非他念的是男校,肯定被堆花痴拱上天奉作神来崇拜——卓莉诗心想。
“才不,我最忠实了。”他祭出金莎巧克力的着名广告词。
“鬼才信!”卓莉诗笑道,抡起一只超大加菲猫朝他砸去,不料,身体一麻,痛楚的感觉刹那间由头顶袭逼全身。
“莉诗?”
“头好痛……”她抱着头,小脸痛苦的皱在一起。
“你的药在哪里?”
“背包……”
方旻轩找到药,忙斟了杯水喂她服下,然后轻轻拥住她,仔细留意并不时用指尖拭去她额上冷汗。
一会儿之后,她煞白的脸色才又见红润,紧闭的眸子也随疼痛减弱而张开。
“好点了吗?”
卓莉诗颔首,温驯的偎在他胸怀,像只恋主的猫儿。
说实话,她刚才真是吓坏了他,方旻轩忍不住要训个几句。
“看,玩得过头了吧?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病人,再发生意外怎么办?”他吻吻莉诗的额头,道:“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是抱牌位冥婚,就是陪你到阎罗殿公证。”
“你也可以娶别人呀!”
方旻轩笑,执起她的手:“很抱歉,我们的小手指已被月老拿红线系住了,只不过他这根线编得不好,害得我们一路波波折折。如果硬生生剪断,下辈子可是要做猪狗牛的!我可不想。”
卓莉诗轻笑出声——她也不想。
红线系姻缘,这是每个人都听过的传说;若真如方旻轩所说,擅自斩断姻缘的人下辈子会变猪狗牛,那现在节节上升的离婚率呢?传说毕竟不足信矣。
卓莉诗的思绪翻覆——
假如,今天说“我要嫁给你!”的是失忆前的莉诗,他想必兴奋地又叫又跳,抱起她来拥吻,而不是像之前,挂上浅淡的微笑,搪给她那八股劳什子的理由。
什么学生不该结婚——哼!
她还以为他会说:我没上成功岭,让你独守空闺两年我舍不得。若方旻轩的说辞是后者,卓莉诗想自己的接受度还会高些。
说来说去,他们之间的阻碍竟是——她自己。
没错,就是卓莉诗她自己;唯一不同的是失去记忆前与失去记忆后。
卓莉诗发现他对“过去版”的她,痴情的程度已到“琼瑶级”的水准;不换时空,免变容颜,他就是只对她依恋,这怎不令“现代版”的她吃味儿?
卓莉诗抬头,果不其然,方旻轩又陷入发呆状态。
唉!一个念旧的男人,你能奈他何?
第八章
真该死的!臭老爸!
方旻轩忿忿踢起路上一个废铝罐,任其在空中画出一抛物线,落于不远处。
为什么连问也不问,就擅自决定我出国留学的事?
他问在脑里,骂在心头,飞绪转向今晨——
“儿子,我有点事跟你聊聊。”
“老爹,你没看到我在K书吗?”方旻轩扬扬手上的三角函数。这段期间不必送卓莉诗上学,他很会善用这脑袋最清晰的大好时光。
方勋不理会他小小的抱怨,迳自递上一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
“克里诺大学的资料。”
这不就是上次请老爹演讲未成的大学?“你还要去啊?”
“当然,不过是一年后。”
方旻轩拿起资料翻翻,兴趣似是不高。
“儿子……”
方旻轩应声望向方勋,等待续言。
“联考不好考吧?”
“不就那么回事儿?”方旻轩挥挥手。“你又不是没陪考过,高中、大学其实也没差到哪去。”
“如果说有所大学不用考,又有你喜欢的科系,你念不念?”或许是受老子影响,儿子方旻轩也和方勋一样,偏好生物研究。
“喝!”方旻轩眼睛一亮。“哪有这么好的事?莫非教育部长又吃饱闲闲,想搞个‘大学免试升学’来试办?”要真如此,方旻轩可保证他在校三年的成绩足让他混上那几所数一数二的学府。
“不是。”
方旻轩看方勋闪烁的神色,心中不由得升起怀疑:“老爹,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方勋笑了笑,摊牌道:“好事,我上次一并把你的成绩交给克里诺大学,结果他们寄来了这个——”他拿出张米色纸给方旻轩。
“入学通知单!?”他细读,虽不认识的字汇占多数,却也能猜出个大概。“我要出国留学?”
“是啊。”方勋似乎很得意,并未留意方旻轩脸上已开始风云变色。
“我不要!”他丢开通知单。
方勋愣了愣,惊愕道:“为什么!?这是个大好机会呀!”
“要念大学台湾也有。”方旻轩心头浮现一个人影。“如果我走了,莉诗怎么办?她现在又失去记忆,我……放不下她。”
当梦想与爱情无法兼得时,总是最苦人。
方勋默然,冷眼看着儿子;他不认为这小子这么不懂斟酌取舍。
“你自己好好考虑,别逼我动用父亲的权威。”
父他的大头鬼!方旻轩重重地把背包往背上一甩,再难听的话也无法宣泄他心中的呕气。
不过,说真格的他也不愿这机会白白飞走,毕竟这种趋向动物学术研究的科系在台湾不甚热门,若真想学出点东西弄出点成就,还是得到国外。
可是……莉诗呢?
方旻轩明白这不是生离死别,也希望真如古词人秦观所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该舍,他知道要舍;但偏偏就是舍不下。
一切等莉诗记忆恢复再说吧!
天气渐热,走在灰沙满天的台北街头,方旻轩换过季的短袖制服没多久便汗水涔涔,他不得不找片廊檐,抹去满头大汗。
算算日子,从上次事件至今已好几个月过去了,卓莉诗却一点起色也没有。方旻轩开始怀疑上次的医生是不是在诓他,说什么只是暂时,都暂了快半年了!万一、万一……
不,方旻轩,你不可以胡乱猜测,卓莉诗无论如何都会好起来的!——他深深确信。
方旻轩拭拭鼻头汗珠,戴回眼镜,不经意发现对街走来位似曾相识的欧里桑,五十出头,头发灰灰、肚子圆圆,最重要是那一笑满口“GSS” (金闪闪)的假牙——他不正是莉诗的脑科大夫吗?
“医师——”方旻轩才顾不得什么红不红绿灯,忙冲到马路上拦住他。
“请问你是德山医院的脑科主任吴毕霖先生吗?”
“是啊,我是。”吴医师可没想到自己名号已响亮到这种地步,连下了班在街上晃晃都不行。“请问你是——”
“方旻轩。”他递以握手礼。“请问你记不记得三、四个月前诊治过一位女孩子,她被花盆打到,暂时失去记忆……”
吴医师眯着眼盯看他半晌:“哦哦哦——我记得你!那天你们病房还来了不少朋友——”
“不,他们是那位病患的朋友。”
“钦,还不是一样?不过说真格的啊,你们是上哪认识那么多出色的朋友?你不知道他们可是令全医院的护士们作了好几天美梦呢!什么时候你再带他们来溜达溜达……”
方旻轩翻翻白眼,虽然他明知打断一位长者兴高采烈的谈话是相当不礼貌的事——“对不起,吴医师,我今天要跟你讲的不是这个。”
“喔。”他看起来有一点点失望。“那你想跟我讲什么?”
方旻轩看看四周,这才发现他们竟在斑马线上打开了话匣子。
“医师,如果不耽误,我们换个地方谈好吗?”只要有冷气、没灰沙,哪儿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