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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记住一点,不要为了报复而伤了自己,特别是当你报复的对象是你的所爱时,先仔细考虑再作决定,不要因一时的冲动而后悔终生。”

  他的语气、神态都十分恳切,由衷的希望她能听进劝告。

  欧千凤无语地别开脸。

  曲无愁见状,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慢慢走出她的房间。

  ※※※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李玉浚坐在凉亭里,对着满园春色独斟独饮,神色黯然。

  他以极缓的动作倾斜酒壶,金黄的酒浆化作一丝金线流入酒杯中,慢慢的注满了酒杯。

  斟满了酒,他却不立刻饮下,反而怔怔地盯着酒杯。

  耀眼的阳光映入杯中,衬着金黄澄澈的酒液,杯缘泛着一圈金光;风吹过,拂动酒液,那圈金光便跟着闪烁,但风一止息,晃了几晃,那圈金光便又恢复原样了。

  “风过水无痕……如果人间事也是如此,那该有多好?”

  他轻叹一声,举杯饮尽。

  眼角余光瞥见放在桌边的无弦琴,他放下酒杯,苦涩一笑。虽然他终于找到了凤凰儿,无弦琴却依旧是无弦琴,弦柱上空无一物,系不住琴弦,更系不住万千情丝。

  原以为自己浪迹天涯寻她,遍历数年毫无消息,早已尝尽了相思之苦,谁知找到她之后,非但相思未减,反而更添愁绪与心痛。“咫尺天涯,天涯咫尺……”他低着头,叹息般地呢喃,“虽然只相距咫尺,却是心隔天涯……”

  幽幽的说完,他伸手入怀,拿出了贴身收藏的锈花荷包,将荷包里的青丝取出时,恰好刮起了一阵风。

  柔丝飞散,飘扬漫舞。

  他想伸手抓取,不知为何却无法动弹,只能怔怔地任那几绺青丝随风而逝。

  只是一个不留神,他就失去了仅有的依恋,就像当初他一时疏忽,结果失去了她。

  这几日,他仍试图求得她的谅解,但她只当他是一般的客人,带着娇媚无比的笑脸招呼他,一转身又偎到别人身上,亲热地打情骂俏。

  他看在眼里,痛在心底,却怕太过坚持会让她再有自残的举动,只能黯然离去。

  耳边,响起了她愤怒心痛的质疑——

  你不愿解释误会,却又要我相信你?

  你有苦衷,你没负心……那么你又为何认错?

  她的愤怒虽是理所当然,但他多么希望她能相信他呀!

  明知这是一种奢求,他却无法克制心中的希冀。

  “该如何,你才能信我?该如何,我才能消除你的误解?”轻抚琴身,他怅怅地长叹。

  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在他身后五步停下,跟着响起一道恭谨的声音。

  “李公子,有人投帖求见,总管特命小人来征询您的意思。”三日前尹伯飞便到四川谈一笔大生意,至今未归,是以尹府的总管不敢擅自作主,请来客暂时候在大门外,遣人来问李玉浚的意思。

  “有人找我?”收敛杂乱的思绪,李玉浚略带诧异地转身,接过那名家丁递来的名贴。

  他的行踪并未向其他朋友提起,怎会有人找到此处?

  尚未揭开名帖,蓦地传来一阵激越清厉的筝声,铮铮然若金石相交,铿铿然有金戈铁马之势,气势宏阔无匹,足可夺人心魂。李玉浚微微一愣,随即脸现喜色,扬声问:“那人在哪?”

  “正候在大门外。”

  “快,快请他进来!”他的语气兴奋急切,似是迫不及待。

  家丁见他神色大异平时,略一躬身,立刻奔往大门传令。

  李玉浚步出凉亭,立在台阶上,来来回回不停地走着,不时望向通往院子外的月洞门,神色既期待又着急。

  不多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李玉浚凝神注视来人。但见眉目依稀如旧,只是多了刚强的男子气概,身材也高了许多,不再是当年的文秀少年。

  “玉涵!”他冲到门边,激动地抓着对方的臂膀,又惊又喜地望着弟弟,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真的是你?!”

  “大哥,久远了。”李玉涵怀抱铁筝,淡淡一笑,脸上向来刚硬的线条软化许多。

  看着已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弟弟,李玉浚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怔怔无言,竟不知该说什么,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能化作一句问候。

  “庄里……还好吗?”

  他引着弟弟走上凉亭,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他对面落坐。察觉兄长话里浓浓的关切,李玉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庄里很好,爹娘的身子健朗更胜往昔,小弟也已经长大成人了。”李玉浚露出笑容,由衷的感到喜悦。

  虽然早就知道这两、三年来,两个弟弟声名鹊起,分别得到了“铁筝公子”和“银笛公子”的雅称,江湖上还有“铁筝嵌崎,银笛潇洒”的评语,也知道百乐庄比从前更兴旺,不过亲耳听到弟弟述说家中一切安好,他心中欢喜欣慰之情自然是更胜于听到传言。

  然而,不闻弟弟提起自身近况,他不免关心,又问:“那你呢?”

  “我也很好。”李玉涵淡淡地回答。

  察觉他有意避谈这个问题,李玉浚也不勉强,只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我到长安祭拜故人,偶然间在客栈听到几个武林人士谈论你,略加打听,便知道你在这里了。”

  “谈论我什么?”李玉浚有些讶异。

  微一迟疑,李玉涵如实地说出所见所闻。

  “他们说你拿朋友接济的钱财在青楼一掷千金,甚至不顾身份,为一名青楼女子捕抓千只蝴蝶,事情传了出去,未免贻笑江湖。”

  李玉浚不知那些其实是欧千凤刻意制造的流言,还以为他们说的是他出入章台楼,又为她捕蝶的事情,因此面对那样的评语,他只报以苦笑。

  章台楼隶属北方第一大帮风帮旗下,出入的人向来是龙蛇混杂,其中不乏武林中人,所以江湖里会有这样的传言,他并不觉得讶异,只是话说得未免难听了些,直是斥责他见色忘义。

  他对虚名虽不萦怀,但在武林中向来声名卓著,识者无不称扬侠义,未尝有一字之贬,骤然听到这样的评论,要说全不在意,却也太虚伪了。

  李玉涵见他这般神情,显是承认了传言,不由得微微皱眉,但旋即想起兄长离家的原因,前尘往事浮上心头,心中便猜到了缘由。

  “大哥,那女子是不是你一直在寻找的欧千凤,欧姑娘?”若是那样,倒怪不得兄长,他不过是情深难抑罢了。

  李玉浚无言地点头,神色却更显苦涩。

  见他神色有异,浑不似心愿得偿的模样,李玉涵不解地问:“怎么了?找到她,你不高兴吗?”

  “找到她我自然欢喜,只是……唉……”

  李玉浚长叹一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弟弟,但省略了欧千凤对他的刁难。

  听完他的叙述,李玉涵忍不住摇头。

  “大哥,你当初到底为何离家?”

  “当然是为了找她。”李玉浚不解地看着弟弟,不知他何以明知故问。

  “既然如此,你找到她之后.为何又不说明真相,反而顾忌一堆?”

  “我是担心爹的名声……”

  “大哥,请恕小弟直言。如果你要做孝子,当初就不该离家;若要做痴情人,如今就不该多有迟疑。事情既然做了,就该做彻底,像你这般犹豫不决,反倒白费了原先的一片苦心。

  李玉涵长眉一挺,敛容肃色,目光炯炯地凝视兄长,又道:“就算你怕损伤爹的名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欧姑娘愿意守密,即使你说出真相,也不过你们两人知晓,对爹的名声根本毫无影响呀!或者在你心中,她是会四处宣扬是非的人?若是如此,你为她离家,未免太不值得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玉浚登时豁然朗,只觉先前的忧虑皆是自寻烦恼,反而让原本可望解开的误会变得更加纠结。

  他满怀感激地看着弟弟,微微一笑,“真是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只怕再过许久,我还不明白自己根本是庸人自扰。”

  “我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见兄长解开了心结,李玉涵也不禁露出笑容。

  “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你。”李玉浚神色欢愉,眼中光采焕发;盛意拳拳地道:“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不见,这次你一定得多留几天,我要和你促膝长谈,重叙兄弟之谊。”

  “大哥有命,小弟自当遵从,但此次实在难以久留。”李玉涵缓缓摇头,脸有憾色。“你还有事要办吗?”

  “嗯。”李玉涵应了一声,却不说是什么事。

  他既然不说,李玉浚也不便询问,只遗憾地道:“既是如此,只好等待下次见面了。”

  “大哥,我来找你,其实是有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回家一趟,参加我的婚礼。”

  “你要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突闻弟弟的喜讯,李玉浚诧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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